主仆二人风风火火地朝着南巷济世堂赶去。
那医馆静静地坐落于南巷一隅，略显单薄的青瓦白墙搭配着厚重的实木门，显得古朴而又宁静。
此时，大门敞开着，偶尔有两个学徒打扮的人，身着朴素的衣裳，脚步轻快的进进出出。
抬头看去，大门之上，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高高的悬挂着，上面三个大字“济世堂”写的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都彰显着一贯悬壶济世的慈悲和信念。
“小姐，就是这里了。”流苏清脆的声音在秦岭身后响起。
说罢，流苏跟在秦聆的身后走了进去。
刚踏入屋内，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一格格抽屉整齐排列在墙壁上，空气中不知名的草药香仍在徐徐飘荡，与柜台上的熏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让人心生宁静和安心。
坐堂的学徒是个机灵的，他一眼认出了秦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上前热情地招呼道：“秦小姐，您是来抓药还是看病的？”
秦聆还在好奇地环顾四周，被堂内独特的布置和静谧的氛围所吸引。
听到有人叫唤，她才回过神来，面带微笑地转身正视学徒。
“小哥，我听闻郭大夫医术精湛，特来拜访求见一面。”
流苏在一旁轻轻附和：“我家小姐听闻神医大名，很是敬仰，还望小哥能够帮忙通禀一声。”
学徒面露难色，挠了挠：“您找师父啊，他不在，南下巡医去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他拜师学医！”
此话一出，学徒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啊？”
这千金小姐这是闹哪一出啊？
咱们医馆向来只收男学徒，可从未收过女弟子啊。
她一个千金小姐，不在家中好好研习琴棋书画、女工刺绣，跑到医馆来凑什么热闹？
要是想学女工，东街的锦绣搁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里面的绣娘们个个手艺精湛，肯定把她教得妥帖。
屋内其他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转头看向他们，见无异样，不久又恢复如常，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去了。
学徒轻轻一咳，一脸为难道：“秦小姐，师父归期未定，您看屋里满是师父的学徒，就算回来了，这么多人他也是看顾不过来，实在是有心无力呀……”他顿了顿，偷偷瞥了一眼秦聆的脸色，又继续说道“再则师父从来没有收过女弟子，这医馆的规矩由来已久，只怕……”
秦聆却不慌不忙地轻轻抬起手臂，从袖间拿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过去。
册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卷起，但是仍然保存完好。
“小哥请看这个。”她的声音轻缓而又坚定。
学徒疑惑地接过册子，翻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写下的都是一些疑难杂症的见解以及独特的医治之法。
上面的字迹工整，内容条理清晰，分析的头头是道，有些观点甚至让人眼前一亮。
“这……这是小姐所写？”他抬起头，脸上写满着不可置信，再次细细打量这位看起来柔弱单薄的女子。
秦聆微微颔首，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情，仿佛对学徒的反应早有预料。
“我虽为女子，但自幼痴迷医术，这些年也一直在研习。”秦聆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此次前来，并非一时兴起。”她的声音又坚定了几分，在医馆那悠悠回荡，像是在向众人宣告她的决心。
学徒面露犹豫之色，他看了看手中的册子，视线转回到眼前，这个娇俏秀丽的女子身上。
他看得出来册子上的内容可不是随便写出来的，秦小姐看起来确实是有真才实学，可是师父的规矩又不能轻易打破，这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正在这时，后堂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既如此，且留下看看吧。”那声音仿若山巅之雪，冰冷又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众人皆惊，纷纷把目光投向后堂的方向，声音正是出自郭大夫的徒弟萧清慈。
秦聆听着这清冽如水的声音，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微微皱眉，也转过身去同时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萧清慈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他今日身姿挺拔，仍旧是一袭白衣，但是精神好了些。
秦聆心中一震，是他！
主仆二人连忙福身，“萧世子万安！”秦聆的声音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学徒见状，便默默回到柜台前自顾自地忙碌起来，心里却在暗自琢磨着萧世子和秦小姐的关系。
萧清慈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靠近，上下打量秦聆，“秦小姐，我们这行辛苦得很，你可受得住？”语气依旧清冷，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秦聆直视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道：“自是受得住。”
萧清慈微微点头，放下手里的托盘，发出轻微的声响。
“先跟着做些简单之事，我时常在堂内，不懂的地方可以与我探讨。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去王府找我。”他的话简单明了，直接为秦聆指明方向。
“至于是否能正式拜师，师傅回来再做定夺。”萧清慈补充道。
秦聆顿时喜上眉梢，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多谢世子……”话说到一半，她觉察到萧清慈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似有责备的意。
她面上一惊，连忙改口道：“多，多谢师兄。”
听罢，萧清慈眉心的褶皱缓缓消失，嘴角绽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其中还带着一丝欣慰。
*
黎明刚刚划破天际，秦聆早已身着一袭利落的劲装，在相府的庭院中开始了每日的武术练习。
她身姿矫健，一招一式之间仿佛与庭院中的一叶一花融为一体。
手中虽无剑，但心中有剑。
她缓缓催动内力，院内的落叶围着他旋绕，最后定在空中犹如万刃齐发……直到阳光洒满整个院落，她才缓缓收势。
白日里，秦聆又赶去医馆。
她或是仔细研读医术典籍，或是跟随在萧清慈的身旁，学习如何诊断病症、开方配药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黄昏已至，她才赶回家中。
就这样没几日，大小姐学医一事就从下人嘴里辗转传入左相秦之道耳中。
秦父听闻女儿在济世堂抛头露面，顿时怒不可遏。
他猛地一拍桌案说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成何体统！”
秦父当即命人将秦聆叫回府中。
不多时，秦聆匆匆赶到父亲书房，只见秦父脸色铁青，呵斥道：“你身为相府千金，却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与男子混在一起学医，你可知错？”
秦聆见状，忙“扑通“跪下：“父亲，女儿只是热爱医术，并无其他杂念。”
秦父心中又何尝不知女儿并无杂念，只是从未有过女子学医的先例，她一个相府千金，应当遵循大家闺秀的规范，不该如此我行我素，恣意妄为。
“此事若传出去，我秦家颜面何存？以后不准再去济世堂！”秦父不容置疑地说道。
秦聆心急如焚，她深知这学医的机会来之不易，若是就此放弃，她实在不甘。
她在心中焦虑地念叨着：流苏怎么还不找来母亲……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正是秦母崔雪生。
还未进门，她那温柔又带着几分着急的声音先传来了：“老爷，聆儿生性倔强，强行阻拦只怕适得其反。不如让她继续学医，对外只称是在家中学习，不让外人知晓便是。”
秦父听后沉思良久，略有动摇。他甩了一下衣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中权衡着利弊。
秦母见秦父有所动容，便上前轻声说道：“老爷，聆儿好学本就是好事。从前你爷看着聆儿贪玩心软不愿劝她，如今她自已想学了怎么又打压她。再则聆儿体弱，如果学了医术后懂得更加爱惜自已的身体，我们也能更放心。”
听罢，秦父叹了一口气，算是松口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女儿起来，语气中仍然带着一丝严厉：“你可以去，但必须保证不得再出差池，行事要更加严谨。”
秦聆大喜过望，连连保证道：“女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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