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尽头,两名侍者推开面前的大门,突然变得亮堂的空间使得少年的眼睛被刺痛,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眼前是一座气派的会客厅,古罗马风格的立柱加上广阔的穹顶,将中心天花板上那直径足有十余米宽的吊灯衬托的更加宏大,金贵的水晶如流苏般垂下,似于天际徜徉的流水,为此间更添了几分梦幻的柔软。
这里,就是金钱的天堂。
“这里是我最小的一个会客室,因为比较近就带你来这儿了。”许世修看了一眼自已上衣胸前口袋的怀表。“快到凌晨三点了,街上的行人应该陆陆续续也要回家了吧,放心,只是几句闲聊,不会耽搁你太久的。”
在男人的招呼下,二人在两张并排的皮沙发上坐下,侍者端了两杯香槟上来,引的少年赶忙连连摆手。
“不好意思,我就算了。”
“有什么关系嘛。”许世修笑道。“正所谓‘酒后吐真言’,酒可是谈判桌上成功的关键催化剂,有了它,或许我们之间的谈话都会变得顺利不少。”
“不了不了,夏姐…家里的大人会生气的。”
“家里的大人?啊———你说的是圣堂教会的那个女人吧?”男人贴近高脚杯的嘴唇僵了一下,他挥手示意随从尽数散去。“差点把她给忘了…罢了,看来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浪费的时间了。”
“那我就开门见山吧。”男人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侵蚀着少年的身体,不自在的感觉弥漫,他感觉有数枚钢钉扎入了自已的脊梁,疼痛的同时又因害怕带来更大的疼痛而不敢动弹。
“关于你的从者,我想先行知道一些她的情况。”男人直接道出了自已的目的。“姑且就算是因为宝具的知名度原因所以知道Caster的真名了吧,她身上的那个东西似乎知道我方大部分的情报,但我方却对对面一无所知。所以我想先从你的召唤方式入手。”
少年一五一十的将自已遭遇暗杀者御主、自已的项链、召唤占星者、与枪兵及其御主交手等一系列经过告诉给了眼前的男人。
当然,关于莎莉斯特与江显明的事情则被他隐瞒了下来。
“无名的Astrologer…”男人扶颔沉思。“这个名字,是你为她取的吗?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我只记得,见到她的那一天,月亮看上去很大,很圆,很漂亮。而且她给我一种奇妙的神秘感,就像是通晓天文地理的占星之人一样。”
“占星者(Astrologer)的词源,是来自于古巴比伦文明(A Babylon)的迦勒底人(Chaldean)吧?”许世修问道。
“是的。”樱月千彦回答道。“平日里我比较喜欢阅读一些历史书籍,这也是我除了魔术以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嗯。”男人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从古至今,人们总是喜欢仰望天空,幻想着高远之外,究竟有些什么?让脑海中名为【好奇】的灵感肆虐刺激出更多的奇思妙想,这就是这个世界生物进化的规律。人类之所以能站在生物链的顶点,就是因为他们从未停止过探索。”
男人将手中的酒杯倾斜向少年的方向。“这场圣杯战争不正常,这一点我已经重申过不少次了。并且就综合素质而言,各组的御主与从者的综合素质都还是高的一等。”
“开始梳理一下目前已经掌握了的情报吧。”
“Saber和Archer的御主,想必也不需要我的介绍了吧?使魔有记录下你与他们两位的会面,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与他们有着某种同盟关系呢?”
“是的。”少年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的表示了肯定。
“嗯,很诚实,给你加一分。”男人接着说道。“那两位年纪轻轻,手段可不青涩。”
“先说埃尔梅罗吧,那可是个不简单的女性。”
“慢着,埃尔梅罗?”少年愣了一下。“或许是搞错了什么,但我认识的那位女子,她应该是姓尤利菲斯才对啊?“
“不出我所料,她告诉你的果然是这个名字。哈哈哈…”男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没错,她现在确实是叫这个名字。纵观整个时钟塔甚至螺旋馆,除了一些高层以外,没有人知道她的本名。”
“知道你不清楚情况,所以我还是从头和你讲起。”男人娓娓道来。
“首先我们要清楚,时钟塔被分为十二个学部。他们各司其职,共同管理欧洲的魔术体制,而每个学部的学部长,也就是最高权力之人,被称为【君主(Lord)】。”
“而关于【君主】的释义,其一,是指贵族阶级。巴瑟梅罗(Barthomeloi)、特兰贝利奥(Trambario)以及巴鲁叶雷塔(Valualeta)这三个在时钟塔创建之时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家族,被称作‘三大贵族’,习惯上会称呼他们的亲属为贵族(Lord)。”
“其二,则是指君主阶级。也就是司掌时钟塔的【君主(Lord)】们。在一千二百年前左右,拥有【君主(Lord)】席位的家族被规定为十二家,顶点则是巴瑟梅罗。”
“不过,我上述提到的三大贵族中,巴瑟梅罗负责【法政科(XIII)】是不属于十二学部,而是在后来添加设立,成为管理时钟塔秩序的一个部门。如今的掌门:巴瑟梅罗·罗雷莱雅,更是位于欧洲人类魔术师的至高顶点,作为第二任【魔道元帅】,与吸血种缠斗至今。要不是我和她有过些许过节,我还真想承认她是个强大到无敌的家伙。”
“麦克达内尔·特兰贝里奥·埃尔罗德和伊诺莱·巴鲁叶雷塔则是【全体基础科(I)】与【创造科(IX)】的君主。实力方面不用说,一位是民主主义派的顶点,【小源(Od)】生成量高的吓人,所以完全不用担心魔力的消耗,故战斗力极为强悍。而另一位在记录中虽没有什么特别的成绩,但当你发现她或许曾经教出过两名【封印指定】的对象后,或许就会彻底对她的形象改观了吧。”
“【封印指定】…”少年回忆道。“之前我听尤利菲斯小姐提起过,是为了收集具有稀世才能或者触犯禁忌的魔术师所设立的机构吧?”
“他们对外宣称是保护,实际上就是拘禁加研究吧。”男人轻蔑一笑。“为了维护正统魔术师的地位,高层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除此之外,还有在时钟塔的体制中占有极高地位的索罗尼亚家(Solonea)掌管的【个体基础(Ⅱ)】、人尽皆知的巴瑟梅罗的傀儡,盖乌斯令家(Gaiuslink)掌管的【动物科(V)】、以所罗门王弟子为家主的布里西桑家(Brishisan)掌管的【传承科(VI)】、在工业时期崛起,靠资本主义发家的阿切洛特家(Archelot)掌管的【植物科(VII)】、属于中立主义,完全不怎么露面的吉古马列家(Jigmarie)掌管的【诅咒科(X)】、被趁乱夺取【矿石科(IV)】的梅亚斯提斯家族(Meluastea)所同时掌管着的【考古科(XI)】。”
“当然,现任家主一看就像个活死人的尤利菲斯家(Eulyphis)掌管的【降灵科(III)】也在其列,以及……”
“从矿石科排行第四的地位跌落的埃尔梅罗家族(El-melloi),如今掌管着的【现代魔术科(XII)】。”
“莎莉斯特的名字里…有两位君主的姓氏吗?”少年不解。“为何会这样?”
“别急,让我先把话讲完。”男人起身,手持酒杯开始在少年身旁走动起来。“因为对现代魔术的忌讳,现代魔术学科可以说是最不受待见的学部了,所分配到的资源也是少之又少。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从那极富盛名的【埃尔梅罗教室】又一次展现了辉煌,从中走出的学生们大多都成为了当今各个魔术领域不可或缺的人才。”
“韦伯·维尔维特,明明是一个没有任何魔术才能的男人,却凭借着高超的教导能力,在时钟塔获得了不俗的地位。虽然他本人并不以此为荣,但是他做出的贡献是无可厚非的。”
“但今天我们要聊的不是他,韦伯·维尔维特自称为‘埃尔梅罗二世’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切,都还得追溯到十八年前的,那场发生在日本冬木的圣杯战争…”
……
听完许世修对于那段在普通人听完可能会觉得是某种科幻小说情节的讲述后,少年长舒一口气,信息量的巨大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处理,只能怔怔地将自已埋在沙发里面。
“在经过调查之后,我们发现当年的埃尔梅罗君主,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竟还有一名养女存留于世,而由于他曾为尤利菲斯家的准夫婿,所以在短短半年内,尤利菲斯家的君主卢弗霍乌斯·娜泽莱·尤利菲斯就将其过继了过去。虽然不清楚他有什么目的,但是这样一个以声望权力为重的家族会无缘无故收养一个无法带给他们任何价值的小姑娘,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其心可诛啊。”
男人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顿了一下。
“不过话已至此,我觉得有一点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我认为阿尼姆斯菲亚家族的君主,也就是天体科的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很有可能也参与到了这场战争当中,而且他派来的魔术师很有可能已经召唤了英灵。但是在和他交涉的过程中,他那巧妙的话术实在让人无从下手,便只能在探索中寻找拆穿他谎言的机会了。”
“只不过以家族之间的紧密关系来看,我认为是尤利菲斯家的那个小姑娘的可能性很大…”
“我明白了。”少年点了点头。“她不想提起自已曾经的姓氏,或许是想要避免怀念旧人所带来的伤感之情吧…”
“说完她,接下来就是Archer的御主了。”男人继续在少年的身边走动着。“现在他的通缉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但预计圣杯战争时期是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了,毕竟谁会想和英灵面对面的较量呢?”
“不过你知道吗?他可是和你一样,是十八年前江陵‘魔力井喷’事件的幸存者哦。”
“显明他原来是本地人啊…”少年突然反应过来,身躯一震。“等等!魔力井喷?!什么意思?十八年前的话,难道说…是那场大火?!”
“嗯。”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一向笑脸相迎的他少见的扯平了嘴角。“我今天找来你,不只是因为你是可以进行额外召唤的御主,也不只是因为你那受【恶性情报】侵蚀的从者,我认为有必要给你一个交代。”
“那场灾难发生后,许家和沈家立刻采取了行动,先是疏散了一般民众,使得非魔术师人群几乎没有伤亡,顺着风向寻去,我们发现爆炸是从天门山产生的。”
“那时候我还不是家主,跟随救援队一起上山行动,在山上的一处地堡内发现了不少幸存者。其中多为妇女儿童,伤残老弱,还是婴儿时的江显明就在其列。根据现螺旋馆一级讲师田文忠,也就是江显明的师傅兼养父所说,幸存下来的人大多数都是研究人员的亲属,是因为保密性而不得不搬来此处的不知情者,还有一部分是其他魔术组织中应邀前来的,为其提供理论知识的讲师。但他们都签署了保密协议,以田文忠为代表的魔术师们都不愿意透露任何消息。”
“不过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而正是这件事情,使得那些保密协议都失去了意义———”
“根据后来的确认,在天门山的深处,那座造型怪异奇特的建筑,便是失联已久的,莲阳家的实验机构。”
……
青年时期的男人,眼中闪耀着与现在别无二致的光芒。他皱起眉头,看着一旁冒着火花,有电流杂音响起的机械,感受着大火卷起的热浪拍打在脸上的焦炙之感,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自律型可再生魔力炉】…要不是被从内部破坏了,怕是我们这辈子都很难找到这里了。”
“许少爷!”一名全副武装的救援人员小跑着过来向青年报告。“下方的人员已经疏散完毕,随时可以进入调查。”
“知道了。”许世修回过身。“你,还有你,回去向家主报告,剩下的人,都跟我来。”
刚踏入这方天地之时,青年顿感不适,空气粘滞异常,像是被灌满了凝胶。
“不对,是…魔力过于充盈,而导致回路饱和度过高了吗?就像细胞泡在食盐水里一样,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身体撑爆掉的。”青年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随即向手下发号施令。“所有人,无特殊情况就将魔术回路关闭,等我命令行动。”
手下们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百分百相信且服从青年的命令,便照他说的办了。
此间场景,真可谓是人间炼狱。几段身着有特战制服的安保人员的残肢遥遥挂在了天花板上,一些疑似人体组织的红色在一旁的墙壁上星星点点,血液在脚底积起一层薄薄的“湖”。
在场的尸首没有一具受到致命的撕裂伤,因为他们甚至没有留下一件完整的人体器官,像是须臾间被蒸发为恶腥血沫,细想下来,更是恐怖。
“这地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青年迈步前行,才走出没两步便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天花板,瞳孔缩放,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腿上,那原本理应光洁无瑕的天顶此刻却被削除了一个巨大的圆坑,甚至与下方贯通。青年向下望去,黑暗就是打开的地狱之门,神秘与不安全感充满其中,青年感觉自已再多看一眼就会坠落深渊。
“从下到上一整个被击穿了吗?”青年冷汗涔涔。“是‘魔力井喷’吧?实验失误造成的灵脉暴走,其威力如同核弹爆炸,还会放出强大的脉冲,瞬间击毁一切的仪器。”
青年抬起头,视线正好对上不远处墙体上莲阳家的家纹,是一朵怒盛菡萏周围被烈日光辉环抱。此刻,在青年的眼中看来,这微不足道的光芒并无法冲破那层层叠叠的疑云。
“你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莲阳…”
青年凝聚魔力,一颗光球浮现掌心,如暗夜中的提灯。他将其投入深坑之中,望着它慢慢远去,直至消失为底部的一粒尘埃。
“准备一下,我们下去看看。”青年说道。
借助升降绳等专业设备,一行人顺利的往下前进。
虚空欢迎着他们,寂静是无声的喝彩,哪怕是一丝的生机在此也无有存在的可能。
青年不时回头看去,那枚魔力光球在人类有限的视野中摇曳,直至消失不见。没人知道这下面有多深,但下方一处侧壁发散出的环形光芒却让青年预感到自已或许离目标不远了。
“所有人,警戒!”
自青年的脚久违的接触到了地面的瞬间,他全身的魔术回路便下意识的开始紧绷。不客气的说,自已现在的行为属于非法入侵,要是碰上莲阳家的人,那免不了要展开一场恶战,所以几人只能小心再加小心。
大部分的电器已经停摆,灯光也不例外。众人纷纷戴上了夜视礼装,唯有青年凭借着自身魔眼的效果,视此间幽暗如白昼。
在适应了环境后,青年的视野从一片阴翳转为清楚,刚想吩咐手下对这一带进行搜查,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收紧了声带。
先不说整一层的广度,光是那好似老树盘根错节的遒劲根枝般向中心汇集的电缆,就已足以让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访客应接不暇。
放眼望去,即便是长亭街在最为繁华的时节人人摩肩接踵而攒动的人头,比起此处密密麻麻的计算机来说也只是稀若败草。
“虽然还不敢确定…”许世修的嘴角微微抽动。“那些家伙,是把整座山都给做成自已的魔术工坊了吗?!”
“来人,调集人手,去莲阳家!”青年发号施令道。“没时间请示家主了,直接硬闯进去!如果我的推断没错,那边可能已经人去楼空,又或者全部都…”
“少爷,有情况!”一名救援人员在遥远的地方喊道。“这里还有生命迹象!”
听闻此言,青年毫不犹豫的迈步前往,他看到众人搬开一块又一块坍塌的巨石,却发现底下埋藏着的是一个类似于休眠舱的器械。
而其中,静静地躺着两道小小的身影…
“加快速度,第一时间进行急救!”
在一段紧张的救援后,青年手扒在温床的边沿,目光紧紧注视着其中的两名婴儿。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小,仿佛刚刚出生,但很乖,不哭也不闹,呼吸平稳,可爱而安详。
“生命体征正常,健康状态良好。”一位救援人员说道。
男人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去做自已的工作,随后又转向了另外一名救援人员。
“有查到关于这两孩子的信息吗?”
“还在努力。”那名技术员不停敲击着键盘。“虽然不能确定,但目前在全市的数据库中能够符合描述的新生儿档案就只有两个。”
“那他们会不会是没有登记过的婴儿?”
“我不这么认为。”技术员回答道。“因为唯一的异常之处很是明显,档案中的那对婴儿除了姓名和出生时间外,完全是一片空白。”
“那大概就是了。”男人沉思。“大概由于他们父母是这里的研究员,出于保密要素考虑才一点资料都没留下。接下来只要根据他们的出生时间往前推算,再结合医院的监控就能确定他们父母的身份…”
“不。”
对方直接否认了男人的想法。“少爷,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并不符合逻辑,但是您必须接受。”
技术员深吸一口气。
“他们被记录的出生时间,是两个小时以前。”
“什么?”男人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两个小时?…那就是大火燃起后不久…怎么会这样?”
“或许是莲阳家私自进行的录入,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重要问题是我们完全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
“你刚刚说他们的名字被录入了档案,他们叫什么?”
“嗯。”技术员点开一个页面,随后把平板电脑转向青年的方向。“他们的名字…”
青年还不知道,这两个名字会深深影响自已的将来。
“是樱月千彦,以及樱月理子。”
……
男人从回忆中脱身,看着眼前的少年,内心不由得涌上几分惆怅。这几年,他一直在默默的帮助着那兄妹俩,许家在他手上达到了鼎盛,这点钱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他很清楚那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他们安稳宽裕的度过现阶段了。
而对于少年为什么想要利用魔术表演赚钱,男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决定不加以过问。
“那次大火的源头是莲阳家的秘密实验室产生的爆炸。”男人没有告诉少年他与他妹妹的身世。“江显明在离开江陵,前往螺旋馆的物质楼生活并修行。本来他的师傅不想让他接触魔术,但在他的反复要求下还是妥协了。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仅仅对魔术进行了六年的钻研,就完成了大多魔术师需要花费半生才能结束的课题,并从中领悟了独属于自已的魔术体制,实属难得。”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秘密…这也正常。”少年感慨道,普通人如此,更何况是魔术师呢?
“Assassin的御主已经和你打过不少次交道了吧?”男人将酒杯放在了桌几上,从怀中掏出烟盒,却不着急点烟,而是抬头凝视着少年,眼瞳中似是闪过了一丝狡黠,这才在盒中细细挑出一根香烟,用嘴唇含住,点着后用口腔吸出第一口,不过肺,直接呼出。烟雾上升,凝聚成云,环绕飘飖。
“是的,咳咳…刚才已经是第二次见了。”少年被烟呛的辣出了眼泪,但又不敢直说,于是默默忍受。“来无影去无踪,常常使用某种幻境结界将他人困入其中,虽然据说Assassin拥有【气息遮断】的固有技能,但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已的行踪,而是直接靠速度取胜。”
“我所能查到的信息也有限,嘛…毕竟生于战争地带的人们总是如此的吧。”男人长舒口内烟气,使得房内的能见度更低了几分。“他的名字叫做艾德里克·格劳伦斯,伊朗人,出生后不久便进入了伊拉克与伊朗的‘两伊战争’时期,处于战争前线的他们第一时间就被卷入了进去。直到战争推进,伊拉克的优势荡然无存,伊朗方面在后期猛烈反攻,直到1988年才被调停和议。”
“当时不只是政府,有不少魔术师组织也参与其中,当然,人性往往是残忍且贪婪的,无可避免的诞生了许多犯罪活动。人口贩卖、军火走私层出不穷,据说不少地方军阀就是借此起家。只不过这些物质上的淫靡并非魔术师所需,他们需要的…”
“没错,是新鲜的肉体。”
“能够用来进行活体魔术实验的肉体。”
看着少年惊惧的眼神,男人不由得笑出了声。“别紧张,这种事情就把你吓住了可不行。这个世界你所不能接受的东西还多着呢。”
“艾德里克的家乡遭到了一个私人魔术集团的洗劫,据说领头之人叫做纳扎恩·奎克多,伊拉克一个臭名昭著的军火贩子兼魔术雇佣兵。听说他在1982年消失过一段时间,随后就开始四处掳掠绑架青年男女。”
“以下只是我的推测。”男人停顿,烟雾朦胧使得少年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做一个小学生都会的简单加减法,他在1876年出生,也就是说他已经36岁了,仅仅比我小两岁,怎么样,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吧?一开始我也感到很疑惑呢。”
男人打了个响指,灯光忽的便变暗了下去,他伸出食指指向一旁的墙壁,只见一道闪光过后,一道人像便映照在了不远处的白幕之上。
“真是的…架子还真大,不就是打输了场架而已嘛,把我晾在一边这么久就不厚道了哦小许。”
在见到那名一袭白袍的孩童后,少年先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神父大人!”樱月千彦顿时挺直了身子,却顿感头有些发晕,只得作罢。
“呀呀,小千彦,几个小时不见,你现在怎么样?”盖伦神父笑盈盈的问道。“不过有些稀奇呢,世修你怎么还什么都没干啊?…”
“神———父大人你在说些什么呢。”许世修一步踏出蹿到了少年与影像之间,试图阻挡两人进一步的深入交谈。“我们只是在正常的为圣杯战争的未来做规划而已,怎么会干别的事情呢?”
“诶~还以为你遇到标致点的小男生就会…”
神父的话被直接打断。“啊!我们刚刚说到哪了来着?…没错,神父大人,请和我们说说有关于艾德里克·格劳伦斯的事情吧。您和他才刚刚交过手,是否有从他的战斗方式中察觉出什么呢?”
“关于这个嘛。”神父一脸熟悉一切的表情。“首先,他是个具有强烈战斗欲望的人,我敢说,若不是他的从者突入,他就算是死也不愿意逃离对手吧。那给人一种渴望【死亡】气息的感受,没错,就是某种【嗜血】的本能。”
“根据我的初步判断,他是一名【死徒】…”
……
赤红的暗杀者抚摸着自已的身体,那里没有皮肤,每一次触碰都会带来极度的痛楚。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有这样才能燃起他的意志。
他,是神明。
是为人民而生,亦为人民而死的神明。
“A…ssassin…”
青年的呼唤吸引了大神的注意,他从仓库那极高的窗台上翻身而下,人皮缝制的披挂遮光蔽芒,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投下死亡的阴影。
“受试者(御主)哟,唤吾何事?”
暗杀者的周围弥漫着黑暗,仅有一束光亮愿意流经二人的目侧。而这也成为了两人之间唯一的交流通道。
青年气若游丝,在经受了一轮洗礼吟唱后,他的自愈能力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被圣言焦灼过的残肢末端已经发黑,甚至于周边的皮肤开始有些老化。
虽然暗杀者说过他的【第二宝具】可以治愈自已的伤势,但他还是想要依靠自已来使伤口痊愈。
不为别的,只为牢记这份屈辱。
“Assassin…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逃跑了…”青年的声音很小,但在这废弃的厂房中却显得这么清楚。“这次是我不敌,责任在我…”
“第一次要对阵Saber,我可以看作是对于时局利弊的权衡…但第二次,那疲弱的小鬼,和他那无力的英灵…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来解释这种行为…这三次的逃避,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大神啊,回答我。”青年的声音沙哑但镇定。“您难道是忘记了战斗的理由,将要丢弃作为‘战士’的身份吗?”
沉寂。
“吾之契约者,如若渴望圣杯,便不能拘泥于眼前的苟且。”剥皮之神缓言道。“身为战士,野性的意志与理性的思考是密不可分的,只有这样才能夺取真正的胜利。”
“要真像是你说的那样,我还不如直接去死…”
气氛凝重。
而神明的脑内,又闪过了那个纯白却又杂有一抹殷红的身影。
“吾动摇了…”
“您说什么?…”青年追问。
“那夜,那名英灵,与吾做了一个约定。”暗杀者终于道出了实情。“不…或许说,是她体内的【某个东西】。她告诉吾,她会助吾等夺得圣杯。吾本不应该答应,身为战士,应该堂堂正正取得胜利,才能对得起将要取得的荣誉!…可是…她给出的条件是那样的让人无法拒绝…”
暗杀者紧攥前胸,那里有一道切口光滑的割裂伤,似乎蕴含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是…西佩·托特克…赤之烟雾镜…丰收与活祭之神…”
“…”
“我是…一名父亲…既然披上了这层【皮(身份)】,就应当负起自已的责任!”
月光,照耀在黑曜石匕首上,发出了白色的耀光。
“吾之契约者啊…让吾告诉你,吾与她那扭曲的交易吧…”
虽然微不足道,但谁又能确保,那萤火之滴,便绝对比不上那皎洁之轮呢?
……
“当然,我还是认为艾德里克·格劳伦斯不是一名真正的死徒,因为无论是从身体素质还是战斗方式来说其实都要差上一大截。”屏幕这边的神父为自已斟了一杯茶,边品啜边谈。“所以我更倾向于他是收到了某种‘类死徒’的生物改造才变成如今的样子的,这种事情魔术协会内记载的案例也不在少数了吧?有些魔术师为了抵达自已的根源就会想要求取不死不灭的肉体,最后莫名其妙的于变为死徒的结果上殊途同归。”
“不过即便他是出于非自愿的情况才变为如今这样,但若是他再继续伤人,那我们也必须抢先一步将其退治才行。”
“这一点自然不用说。”许世修抽完最后一口烟后,将烟头向空中抛去,并在少年的注视下瞬间燃烧殆尽。“只是目前接到的报告来看,可以明确确定受到他袭击的人只有五名,而且全部都是魔术师,倒也可以猜测他大概是不对一般民众抱有敌意的那类。”
“对了!我记得他当时见到我之后,说我是什么…【蓝色】?而香织…是【紫色】?虽然意义不明,但也还是向两位经验丰富的人提一下比较好。”少年心想,于是向前倾去,想要插入两人的对话。
白色的烟雾在双眼周围打转,一时间让少年分不清是自已正在旋转还是整个房间都在旋转。他感觉到自已的骨头酥软,肌肉软烂如水,关节无法撑起身体重量,扑通一声便摔倒在了地上。
“身体…使不上劲…”
“哦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见了,走上前,将少年扶回到了座位上。
“哦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哈哈哈———”神父见到这一幕便明白了过来,开怀大笑。“你啊你,还是本性难移,又让你骗了个【将军(Checkmate)】啊!”
“不好意思…”少年扶着昏沉发胀的脑袋。“我想我可能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告辞了…”
樱月千彦挣扎着想从沙发上挪开,下一秒,却只见许世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复将其按回到了沙发上。
“许…先生?!…”
少年虚弱的喘着气,他的面色绯红,浑身燥热难当。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有些迷离。
“看来是药效发作了。”男人咧开嘴角。“不舒服的话,在这里休息下不就好了?”
“什么意思…”少年咬紧牙关做着无谓的抵抗。“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药?”
“到处都是啊。”男人半张着嘴,昏暗的灯光使他眼眸的高光看上去尖锐而危险,犬齿像是吸血鬼的尖牙,让少年觉得对方此刻充满了攻击性,自已于他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就藏在我刚刚抽的烟里。”男人坏笑着解释道。“一包里只有一根特制的以备‘不时之需’,你可能没发现,抽这根烟时我完全没过肺,不然即便有解药也白搭。啊啊…忘了说了,解药就在酒里。我料准纳兹·斯卡娅教出来的孩子绝对不会破坏规矩才这样做的,而你也确实没让我失望呢…”
“头好晕…”少年如梦呓语着,神志已经模糊不清了。
“那么…就让我来帮你放松一下吧…”
男人松开衬衫衣领的两颗纽扣,肩胛结实的肌肉顿时一览无余,他将右腿膝盖搭上沙发边缘,身体强势的跨上了少年的腰部,俊朗的脸庞贴上对方的耳朵,所吹出的热气灌入其中,极尽诱惑。
感受着男人那急促的鼻息与温润的体温,肌肤若有若无的触碰都在抵触着少年的反抗。
“太近了…”少年此刻的柔弱完全无法与男人的强硬抗争。
“魔力的流动很清晰…实在是太美妙了…”男人呼出的白汽同男性专有的荷尔蒙一齐拍打在了少年的脸颊,在的作用下,他的意识还在向着纵深处跌去。
少年将双手放在对方胸口,想要尽可能的推远他,但男人怎不知道他的意图,反是将右手探入少年纤细腰肢之下,健硕的手臂往上一勾,两人的便紧密的贴连在了一起,再也无法相间。
少年还来不及多想,随即那透过衣物,来自于男人指尖的触感则更是让他的内心鸣响了警钟,且那种感觉还在上滑,不断侵蚀着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丝底线。
“不好…Astrologer…Caster…你们在哪?…”走投无路的少年只能转而渴求来自自已从者的帮助。
“老样子,这里布置了【禁止从者进入】的结界。”男人将遮挡视线的凌乱红发甩向脑后,左手有些粗暴的穿过少年衣物,从领口穿出,捏住了对方的下巴,挑逗般的用手指沿着下颚线爱抚着。“更何况,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违抗我,甜心…”
“在这里,我说了算。”
“那个…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就在男人将要对自已身下的猎物展开新一轮更加激烈的攻势之时,一旁的神父却不合时宜的插上了嘴。“虽然把我晾在一边自已爽了这个行为让我很不愉快…但是出于好心我还是提醒你一下…”
“我刚刚回到教会的时候,大概是半个小时以前吧?还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结果那孩子的正经抚养人或许是出于担心吧,非但没离开教会,还向我询问了他的行踪,我都好悬没被她打一顿…”
神父嘴角微微上扬。
“我想说的是,以她的脚程…你应该明白的吧?”
门外的嘈杂声由远及近响起。
“女士,你不能进去!”
筋骨碰撞以及拳脚交加的闷响传来,随后是大门的破碎声。一记,两记,三记,这些全都抽象为了材料的哀嚎。而随着光芒的涌入,男人如狼般的眼瞳向身后望去。
立刻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来者的身影,黑键(圣言),先一步替她做了回答。
“夏…姐…”少年再也无法维持清醒,昏睡了过去。
锋利的寒光闪过男人的衣袖,细长的伤口顿时绽出艳丽的血花,而接踵而至的两发威力足以媲美穿甲弹的攻击也正在袭来的路上。
男人绅士的将失去意识的少年轻轻放回到了沙发上,并在二人脱离接触的一瞬,利用双脚猛蹬地面的方式,以紧抓沙发靠背的左手为中心,使得身体在空中旋转一圈,从而躲到了掩体之后。
两柄短刃在电光石火间飞驰而来,深深扎入了靠背之中。
“这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吗?神父阁下?”男人先是瞥了两眼穿过遮蔽物,离自已两侧太阳穴仅有分寸之距的两把黑键,再将自已领口的纽扣系好,同时打趣着。“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我给卖了,这可不是个好的行为,是会被上帝谴责的啊!”
“上帝会允许你对一个孩子下手吗?这种事情若不是双方你情我愿的情况下进行,那就是犯罪吧?”神父从始至终都在揶揄着男人。“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那就恕我不奉陪,先一步开溜咯!”
通讯结束,房间内的灯具也同时恢复了正常活动,而男人这才注意到那道身着黑色修道服的修女已经借助刚才的佯攻闪至了自已的侧面。
男人双臂交叉于前,正面接下了修女的掌击,其力道之大,使他感觉到自已的全身骨骼都在震颤涣散。
但攻势并未暂停,倩影扬起长腿,专攻男人脚踝、膝盖等薄弱环节,惹得对方只能被动向后撤去,以寻求一些周旋的空间。
但女子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贴身跟去,同时三枚黑键齐出,自男人颈边划过,刮起的气场便导致他皮开肉绽。
“连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你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纳兹修女在被许世修抬手打掉刀刃后立即以手化刃,自其天灵盖上方劈下。
“那又如何?”男人只是云淡风轻的说道,用手拦住了修女的手刀。“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没有什么是通过’钱‘和‘权’无法获得的,那既然如此,让我小小的肆意妄为一番,又有何妨呢?”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许世修!”
修女的柔韧性了得,左脚上挑,两腿呈一字形,直奔对方下颚而去。男人注意到了她的来势汹汹,可就在他伸手去挡的同时,却猛然发现自已的右半侧门户洞开,毫无防守。想要回防已是无力回天。女子的右手,已经近在眼前,即将以超高速触碰到男人的脸部。
……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许世修!”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男人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年的自已也是被这样的一巴掌扇到怀疑人生,在此之前,所有人无不是对自已毕恭毕敬,还没有人敢直呼自已的名字,敢当众扇自已的耳光,从来没有…
“连孩子的身份信息都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傲的?”少女抱着装有两名孩子的婴儿箱。“你们不用管了,这两个孩子就由圣堂教会接手了,要真的关心他们…就时常来看看他们吧。”
望着远去的少女的背影,青年捂着脸,内心的好奇心一旦燃烧就无法熄灭,他还是选择叫住了她。“喂!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回过头,眼神里满是疑惑,但还是在沉静片刻后回答了他。“纳兹,纳兹·斯卡娅,是圣堂教会【移动教庭】的编外人员,从今天起将作为这座城市的正式神职人员存在。不过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有钱有权就能肆无忌惮,天上的父终会看到你的所作所为的!”
“斯卡娅。”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青年顺着看去,却发现是一个矮小的身影,看上去比那边的女孩还小。虽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但从外侧的气质上来说完全不输于任何一个成年人。
“该走了。”
“是的,盖伦神…兄长。”少女愣了一下,小跑着跟着那名男孩走了,只留青年一人在原地惆怅。
“胆子…还真不小啊…”
“少爷,先遣队传回消息了。”一名技术人员的报告很快打破了这个僵局。“和您推测的一样,莲阳家宅邸里的人已经全部死去了,都是已经腐烂了十余年的尸体,家主在家主室被刺死,根据胸骨上的划痕来看,应该是短型刀具刺入心脏造成的致命伤,而且死者没有过多反抗,推断是偷袭所致。”
“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间被封印的密室,上面有不少强力的魔术术式,在场的人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待您的命令。”
“麻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了啊…”许世修回头看了看那诡异的建筑,看着它慢慢隐没于月光的背阴处。“重新把这个地方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至于莲阳宅邸,我一会会过去的。”
“是。”
又一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借口要一个人思考一会,支开了所有随从,独自徘徊在这片焦土之上。
青年立于山之高巅,凌视下方的万千火海,心中万般凄凉。
那时候的他或许还不明白…
这就是…既定的…
命运(f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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