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精灵们如潮水般攒动,互相挤在一起,露出探讨的神色,好奇地注视着站定在舞台上的伊莉戈。
即便背负着所有在都精灵的视线,伊莉戈仍然傲然挺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先斩后奏。
站在台上,这是伊莉戈心中唯一的想法。
压力……自结束吟游大会,回到精灵之都主持音乐节的工作始,需要平衡所有意见和声音的苦恼,己经折磨了伊莉戈数月之久。
但这份压力,己经随着温柔的轻语,彻底消散在了夜晚的清风之中。
伊莉戈轻轻握紧手中的书页,神情带着一丝缅忆。
彼时的自己,如同身处梦境一般,于温泉乡,再会了自己的命定之人。
而此刻,心上之人的托付与信任,更让伊莉戈的内心愈发高昂。
尽管自己出行之时,泽埃罗大人尚在安眠之中。
但——
这颗寄存着泽埃罗大人魔力的温柔的宝石,这份世所罕见,足以抹平一切忧虑的法术。
泽埃罗大人,就在自己身后。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阻挡得了自己?
伊莉戈缓缓睁开双眼,俯视着台下的精灵们。
似乎是意识到了气氛逐渐变得庄重,精灵们也都停止了交头接耳,只是在台前静静地站立着。
晨间的阳光本不那么耀眼,但此刻的太阳,己经缓缓向着中位靠去。
伊莉戈轻轻推动舞台上的控制器,身侧的浮空舞台随即缓缓下沉,稳稳停在伊莉戈面前。
伊莉戈也不多言语,踏上浮台,随着浮台缓缓上升。
这当然不是某种奇特的玩笑,也并不是伊莉戈不急于施展这份来自传奇的法术。
只是……
“作用范围,以施术人的头顶为顶点,向下构造圆锥的实际空间,处在范围内的人,都将被视为誓约对象。”
……泽埃罗大人告诉自己这份施法说明的时候,表情显得十分扭曲。
伊莉戈低下头再度看去,法术生效的范围己经可以覆盖全场。
革新派与传统派们仿佛也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自发站成了两部分。
呼啸的风自耳畔吹过,伊莉戈摊开了手中的纸页。
“你们,该怎么站,该站哪边,都想好了么?”
看见伊莉戈的动作,瑟琳娜心领神会,打开音响,举起了手中的话筒。
……比起那什么奇奇怪怪的效果器,音响才是最好的奇巧。
毕竟能让乐声传出更远。
瑟琳娜的声音落下,两派的支持分子们毅然站立,没有一人向外跨步。
不过,缄默誓言啊。
不知道伊莉戈从哪找来这样的法术。
“我以沉默,守护言语。
我以退让,保全声音。”
高空之上,伊莉戈手中的纸页微微微微浮动,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缄默誓言——为这场纷争,界划规则吧。”
纸页的光芒愈发明亮,宛如一盏聚光灯,从高天之上照射而下,笼罩着在场的所有精灵。
台下瞬间喧然——不是反对,而是如潮水般的低语、惊讶与交头接耳。
“伊莉戈大人!这是什么!”
莱拉焦急的伸出手,跳着举了起来。
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伊莉戈会这种东西。
伊莉戈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着法术的施行。
“我以伊莉戈之身为证,以泽埃罗之名起誓,我之所见,皆为公正,立誓双方,亦无异议。”
“见证之时己到。自此始,誓言成立。”
伊莉戈话音落下,光芒骤然消敛,但在场的所有精灵都察觉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份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
“咳咳。这是一次针对所所有精灵的契约。众所周知,我们内部的意见,出现了越来越巨大的分歧。”
伊莉戈的舞台缓缓降下,再次踏在地面上,那份难以形容的安心感,再次拥抱住了伊莉戈。
“技艺与奇巧出现争端,传统与革新众说纷纭。”
“……作为裁定者,我无法以一人之言,断定精灵之都的走向。”
伊莉戈摇了摇头,面容之间,满溢着久劳之下的疲惫。
看见这样的画面,精灵们面面相觑,有些甚至愧疚地低下了头。
“正所谓医者不自医,作为演奏者的我们,耳中早己经失去了对声音完全客观的品鉴能力——无人敢言,自己的心底没有一丝对异类的偏见。”
传统派的精灵们沉默地低头,不置可否。
年轻的革新派们眼中,却燃起了熊熊火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是我从某位传奇身上学到的东西。”
“所以,在面对这样的局势之时,我们有更加公正,更加全面的方法。”
伊莉戈站在舞台中央,缓缓向前。
“让我们尊贵的客人,为我们投上宝贵的一票。”
“正如你们所见,舞台与城区己被分划,西侧隶属革新派,而东侧隶属传统派。”
“在接下来的庆典里,你们可以自由演出,换取游玩客人们的心仪票数,但切记,每天都会有一场大型的舞台对抗——而那一场演出,所有客人将会得到额外的一票。”
“最后,我们会统计投票,以票多者胜出。”
“规则即是如此,接下来,我将讲明惩罚。”
伊莉戈深吸了一口气。
着实是有分量的惩罚。
“败者,将在刚才我所使用的法术——监缄默誓言的生效期内,无权再干涉胜者的任何关于音乐、理念的言行。同样,若败者执意违规,那么他的一切关于音乐和理念的言行,都将被自然忽视。”
“自明日伊始,准备好你们的表演吧。”
此言落定,精灵们听到了来自城门之上,那温和又悦耳的涤心铃声,响己经过了十二遍。
——正午己至。
当下一个夜幕降临,明日的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精灵之都便会彻底敞开她的怀抱。
“这是一剧前所未有的——华舞乐章!”
伊莉戈放下话筒,潇洒地转过身,离开了舞台。
不远处,泽艾萝坐在屋顶之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没想到啊,伊莉戈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威风的一面。
泽艾萝满意地跳下房顶,却发现伊莉戈己经从街道的另一头缓缓走来。
泽艾萝站在街头,耸了耸肩。
毕竟伊莉戈刚才站的那么高,自己会被发现,也是情理之中。
——
伪装成青年伙计的露妮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座机上的话筒,看向了己经写满的登记名册。
己经是精灵之都开放的前夕,即便是自己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店,也己经挤满了前来观光的客人。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
一个打扮破烂的吟游诗人似乎是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地趴在柜台前,时不时传出一两句噫语。
……连怀里的琴都歪倒在身上了。
出于各方面的本能厌恶,露妮将视线转向了其他人。
……但事实上,喝的烂醉的,不在少数。
叹了口气,露妮重新缩回了柜台后面。
“小路绕过磨坊……嗝。”
“我记得,
脚底是冬天未融的雪。
老屋的烟囱,斜着……
那是我第一次想问——”
不知何人的曲调兀自响起,萦绕在露妮的耳边。
还算是不错的曲调。
露妮略带赞赏的点了点头,看向西周,试图从一群酒鬼中辨别声音的来源。
“问什么呢……我不知道。”
随着一丝疑惑的语气,乐声戛然而止。
“伙计……有什么吃的推荐么,我有点饿了。”
柜台前,刚才还是一瘫烂醉模样的吟游诗人,突然之间又清醒了过来,晃了晃头,熟稔地向露妮打起了招呼。
“如果你要现在立刻就吃的话……有水果,我去拿。”
“谢谢你,我叫阿利安,如你所见,是一位卖唱为生的可怜家伙……你的名字是什么?”
卖唱?对哦。
“刚才的曲子,是你在哼唱?”
露妮好奇地看了过来。
“……是。”
“那么,结尾,为什么是用疑问句做结?”
将一颗红色的果实推给对方,露妮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家伙。
“居然是苹果么……哦,你是问我的歌词吗?”
咬下一口苹果,阿利安擦了擦嘴角的汁水。
“没什么,只是我确实不知道,那时候的我,问的究竟是什么了……与其考虑我那难登大雅之堂的玩笑,不如,向我介绍一下音乐节吧,你肯定知道很多。”
听见阿利安的话,露妮略带失望地耸了耸肩。
“好吧,那么……”
——
音乐节。
精灵们每逢十次盛夏便会举办的庆典。
在这七天里,无论贵贱,无论贫富。
嗯,除去不轨之人,所有来客皆可跨入精灵之都,拥抱此生所见至美。
“至美……”
阿利安轻轻拨动琴弦,一段悠扬的起奏之后,却是立刻迎来了沉寂。
疲惫又苦涩的笑容之下,拨动琴弦的到底是谁呢?
阿利安不知道,于是他再次弹起了琴。
“我歌唱……那绿色的原野。
踏上沙地,奔涌的浪花卷走苦恼。”
……睡吧。
琴声偃息,唯余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为安宁的夜晚,送上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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