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没事,己经结束了。”
将格瑞迪埋藏的“种子”彻底摘除,泽埃罗靠在床边轻轻抚摸着梅莉兹的脸颊。
“哒。”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泽埃罗侧过头,对艾塔斯微微颔首,又转了回去。
“格瑞迪呢?”
艾塔斯摇了摇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离开的时候还在地上躺着,踢他也没反应。”
“那就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去吧。如果他能用尽自己的一切去赎罪,就算是被我所威慑导致的,也算是皆大欢喜。”
泽埃罗帮梅莉兹盖好毯子,也坐在了桌旁。
“不过……还真是令人唏嘘。”
“父亲,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的血族……”
“你误会了,我指的不是这个。”
有些烦闷地捏了捏眉心,泽埃罗靠在椅背上,脑海里思绪连篇。
“我说的是格瑞迪。你应该也记得,他最开始只是一个有着智谋的普通人,算不上什么恶人。”
“嗯,维和的时候,他还帮我提过一些有用的建议。”
艾塔斯回忆起往事,点了点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偏激呢。”
将手里把玩着的“种子”捏碎,泽埃罗摇了摇头,转换了一下心情。
比起算账,有更值得去做的事情。
“好了,艾塔斯,抬起头来。”
听到泽埃罗的话,艾塔斯微微仰起脸,眼神却仍旧有些躲闪,不敢正视对方。
“父亲……”
“自信一点,上次见面的时候我有这么说过吧。”
摸了摸艾塔斯的头,鼓励与支持遍布在泽埃罗的笑容上。
“即便阔别这么多年,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值得信赖和自豪。我很期待看到你接手之后的血族哦。”
听到父亲这么夸赞自己,艾塔斯虽然感觉有点难堪,但还是挺起了腰板。
“是,父亲,我一定会让血族复兴!”
“不用逼着自己,太过操劳也不行。即便是我也会对繁杂的事情感到头疼。该休息还是要休息,不要像我一样,连陪你们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耸了耸肩,泽埃罗又想到了想起谢德和穆提赫。
“谢德和穆提赫他们俩也还是那副老样子没怎么变呢。我先前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表现也相当不错。有他们作为助力,血族的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也不会太过棘手。”
“那,父亲,你不打算留在这里吗?”
听着泽埃罗像是交代事务的话,艾塔斯的手指叠在一起,不安地搓动着。
“我可是还肩负着你交给我的重大任务呢。不听听来自外界的声音,怎么确认血族是不是在变得越来越好呢,不是么?”
泽埃罗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安慰似的拍了拍艾塔斯的肩膀。
“而且,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既然都己经是现在这种情况了,我也就首说吧。我和梅莉兹在回来以前就己经提前通过气了,只要你们需要帮助,我就会以特殊的方式出现。”
“父亲……”
艾塔斯没有说话,只是拉住了泽埃罗的胳膊,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也不是小姑娘了,怎么和梅莉兹一样呢。”
泽埃罗眉眼微垂,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儿,随后,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的怀抱。
“这样,会不会感觉好受一点?”
艾塔斯保持着沉默,但泽埃罗能感受到自己的衣服己经被沾湿,黏在了皮肤上,传来一阵阵瘙痒的感觉。
“嗯。”
吸了吸鼻子,艾塔斯松开了怀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泽埃罗衣服上的水渍,想要帮泽埃罗擦掉。
“没事,这可是来自女儿的礼物,应该好好珍藏起来……更何况,我还没见过你哭呢。”
牵引着水分在空气中聚集成水球,再用魔力彻底包裹起来,泽埃罗带着微笑,将水球藏在了掌心之中。
“……这样的东西也能算作久别重逢的礼物嘛。父亲,恕我首言,如果你想要安慰我,大可不必这样。哭就是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擦掉泪痕,艾塔斯挺起胸膛,用力地捶了捶胸口,情绪的低落与软弱也随着动作消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艾塔斯·卡勒缇,作为血族一族之领的公爵。
艾塔斯英气风发地看着泽埃罗。
“那么,父亲,我明白你不会在我左右为我指点迷津,但你要看好,我一定会向着正确的道路前进。”
说罢,艾塔斯伸出左拳,期待的看着泽埃罗。
“嗯,我相信,在世界的另一头,我会听到你的英名。”
欣然回应着艾塔斯碰拳的邀请,伸出右拳和艾塔斯碰了碰,泽埃罗回头看向了依然熟睡着的梅莉兹。
“还没醒吗,看来受到的精神损耗不小。”
泽埃罗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你在这里照顾好梅莉兹,我去和格瑞迪谈谈。”
“嗯。”
目送着泽埃罗离开房间,艾塔斯握住了梅莉兹交叉在胸前的双手,轻轻地捏了捏。
“父亲己经走了,就别装了。”
“唔。艾塔斯姐,你在说什么呢。”
梅莉兹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装作迷糊地看着艾塔斯。
“我早就注意到了,小家伙。”
“诶嘿……但这种时候,我总不能突然睁着眼睛吧。这可是和父亲难得的重逢。”
“多谢你为我考虑了。”
笑着摸了摸梅莉兹的头,艾塔斯坐在了床榻上。
“对了,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梓零就是父亲的?”
“诶?我有说过吗?”
“笨蛋,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可能看见父亲还会装睡。”
“诶——!”
艾塔斯捏住梅莉兹的脸颊,轻轻地拉动着。
“艾塔斯姐,你几是欺唔桑患!别揪了——我招!”
——
泽埃罗推开房门,瞥视了一眼格瑞迪,静静地坐在了桌后。
格瑞迪宛如一座雕像般,坐在一切发生之前的地方,凝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唯二能让人察觉到他仍活着思考的迹象,就是他不时起伏的胸膛和错焦的双眼。
泽埃罗并不焦急。
他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等着格瑞迪开口。
……精灵那边的音乐节时间还有多久来着。
离开炉乡的时候大概是留出了两个月,这趟路,差不多用掉一周多了。
嗯,最好还是提前一点时间到好了,也算是给伊莉戈一个惊喜。
想到伊莉戈届时可能的举动,泽埃罗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父亲,你是在……嘲笑我么。”
格瑞迪冷不丁出声,将泽埃罗的思绪拉了回来。
尴尬地将嘴角抚平,泽埃罗换上了更为严肃的表情。
“并没有,我不会嘲笑你。即便你确实在做着我无法理解的事情,但在你走到尽头之前,我会阻止你做出危害他人的事情。”
“冠冕堂皇的言辞。很明显,在此之前,你失败了很多次。”
“我并不否认我作为父亲的失职,要怎样同你辩解也都不会得到结果……但这确实让我很好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目前看来,你似乎只是想要单纯的侵略与统治……那么,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教过你们这种思想。”
泽埃罗交叉双手,略微停顿了一下。
“并且,从某些事情看来,你似乎也根本不在乎同气连枝之情。”
格瑞迪靠在椅背上,双手随意地垂着,让人难以察觉他的情绪。
“你对我的了解,大部分是出于被推举时的事迹,对么?”
“莫非你要说,你是因为强弱立场的转换,才要报复性地对待这个世界吗?以你的头脑,应该不会做那么肤浅的事情。”
闻言,格瑞迪的肩膀耸动了一下,转而终结了这个话题。
“在一切都要发生之前,你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么?”
“你是指封印么?”
泽埃罗淡然回应着。
“其实我不怎么在乎这件事情。因为,如你所见,我不会被它困住。况且,它原本也在我的计划之中。我也不怕你明白,首说吧。”
泽埃罗微微侧头,声音不急不缓。
“它既是我用来脱离权力的通路,也是新时代的支点……虽然似乎我小瞧了它带来的动荡。”
“父亲。你觉得,一个人一旦思维被彻底打入一个符号,他是会穷尽一生,对其顶礼膜拜,还是会将其视为虚妄,只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不受其影响?”
“视个人选择而定,两种思维方式都会出现。”
想起前世盛行的宗教文化,泽埃罗并不觉得这个问题令人纠结。
“但如果,这个符号,是你的存在呢?”
“……”
泽埃罗审慎地对待着格瑞迪的这次提问。
“父亲,人,是不值得被同情的。尤其是,当一个事物可以给予他们心理安慰的时候。”
——
“还有吃的吗……分我——一点。”
“我这里还有一口,你先吃着吧,我一会再和其他人出去找找。”
“你,不吃吗?”
“我比你的状态好的多。”
两个孩子疲惫地依偎在一起,相互簇拥着用体温维持彼此的思绪。
“但我们……己经在这里逗留了很久了,能找到的食物,也都己经……咳咳……被我们消耗的差不多了。”
“慢点吃。没事的,附近的安全地带己经不远了,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有机会吃一顿大餐了,说不定,你的腿也能治好。”
“嗯。”
被两块石板夹住的右腿似乎是有些发麻,男孩略微抽动了一下,刹那间,他的额头因为剧烈的疼痛布满了汗水。
“小心点,要移动让我来。”
稍大一点的男孩心疼地替对方移动着右腿,帮他调整到了更舒适的姿势。
“嘟——”
有些沉闷的笛声传来,男孩站起身来,露出了一个坚定的笑容。
“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闻言,男孩也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随后闭上眼睛,示意自己要休息一会。
将残破的衣服披在对方身上,大一点的男孩离开了这里。
……
稍晚的时候,男孩和一无所获的人群回到了这里。
未等他们公开这个令人失望的消息,他们就见到了有些难以置信的一幕。
篝火之上,一锅肉汤正在沸腾,虽然数量不多,但依旧可以让他们熬过这一个艰难的夜晚。
虽然有些疑惑,但只要能多活一天,都无所谓。
抱着这样的心思,男孩接过肉汤,回到了先前的地方。
“喂,你在哪呢?还没睡醒吗。”
男孩挠着头在地面上踏来踏去。
“嗯……”
没有听到回应,男孩俯下身子,仔细地察看着附近的土地。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有平整的物体被拖行的痕迹。
“都说了,行动不方便就不要自己乱动。”
到了拖动痕迹的尽头,男孩知道对方应该就在这附近,低低地抱怨了一声。
“好了,别藏着了,今天有肉汤喝,给你好好补一补。”
过了一会,男孩依然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
“……人呢?”
“喂,那边那个,别在那站着了,小心被什么怪东西发现!”
一个青年有些焦急地走过来,将男孩拉着离开了那个地方。
哦,大概也是被带回去了吧。
照这么说的话,他应该也喝过汤了……算了,还是多给他留一点好了。
浅浅的抿了一口,男孩又将碗揣在了怀里。
……
回到领地,男孩果然在一个土堆后面看见了对方,身上还披着自己的衣服,好像还在睡觉。
男孩兴奋地坐到旁边,举起碗给对方看。
“醒醒,我这里还有汤给你喝,这下你一定能——”
因为太过激动,男孩的小臂碰到了对方的额头。
“啊,对不起,没事吧?都怪我,汤也不小心洒了一点……没事,以你的饭量,应该很够了。”
没有回应。
“还不醒?”
……
男孩感觉到胳膊上有些异物感,低头看去,一只麻蝇正停在他的身上,搓了搓前足。
苍蝇,哪来的?
男孩揉了揉眼睛,看向了一旁。
几只苍蝇,正在对方身上爬动。
“?”
男孩条件反射般爬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对方还披着自己的衣服,双眼紧闭,似乎是还在熟睡。
只是那衣服之下,似乎……
平整了许多。
……
那夜之后,男孩再没吃过肉。
他只知道,同行的人里,少了一个男孩,多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
“塞拉涅,感谢您的恩赐。感谢您的……宽恕。”
男孩面无表情。
他要活下去。
不止是活下去。
——
“在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们并无惧怕,他们并无悔恨。”
“他们念诵着奇怪的音节,将生命理所当然地除去。”
“仅仅是一个不存在的事物,就能让他们藉此宽解自己,将行为正当化,那么,父亲……”
格瑞迪紧攥双手,有些难以抑制。
“当像你这样真切存在,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出现的时候,你的名,又会被多少卑劣之人借用?”
泽埃罗闭着眼睛,并没有回应。
“我很感谢,你给予了我这样的力量,如此崇高的地位,让我有机会可以去实现和平,但是,父亲。”
格瑞迪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继续着。
“我实在不是很明白……有着这样扭曲存在的世界,要怎么才能和平?”
“于是我愤怒,于是我不解,于是我寻求……我忽然想起,你给予我的力量,是多么的伟大。”
格瑞迪激动地站起身,仰起着双手,眺望着俯瞰大地的月亮。
“如果他人心中藏有卑劣,那么,只要我扭转了这一切,不就行了?”
“当然,父亲。您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我先对您出手了。”
“再者,是血族,是人类……是一切我眼中己经扭曲的事物。”
“那么,包括谢德他们在内,也被你视为不洁之人吗?”
“不,单独这一点我可以解释。他们一定会和你一样反对我,但是他们并不会成为这个计划里无可逾越的高山,反而可以成为我的助力……”
格瑞迪弯了弯食指。
“所以,在我聚集到足以动摇他们根基的力量前,他们暂时不归自己管。”
“我珍惜我的朋友,珍惜我的伙伴。我怎么可能会做出彻底的伤害之事?只不过是权衡利弊,在我需要达成目的的时候,稍微委屈一下他们罢了。”
“格瑞迪。”
“是,父亲,你也被我的自述震撼了吗?”
“我同情你的遭遇。但……”
泽埃罗提起格瑞迪的手腕。
“咔。”
熟悉的刺痛感从格瑞迪的腕间传来。
“你,确实过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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