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接过塞菲娜斟好的茶水,泽艾萝坐在窗边,微微俯身,目光越过窗台,俯视着城内安静的街道。
“那么,梓零,”
身旁传来少女清亮的声音,诺缇雅落座在泽艾萝对面,笑着说道。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诺缇雅·科密顿,是这座领地的侯爵之女,称呼的话,叫我诺缇雅就好。”
诺缇雅向茶中投入一块方糖,轻轻用茶匙搅拌着,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她浅浅啜饮了一口,眉眼间微微舒展开来。
“关于你和梅琳为什么会在野外休息,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诺缇雅撑着脸颊,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明显的好奇,盯着一脸专注的泽艾萝。
“嗯……要怎么说呢。”
泽艾萝的视线一顿,稍稍偏移,看向了对方。
“由于前不久在外界停留,习惯了在晚上休息的作息习惯。因此,没能及时调整回来。”
回过神来,泽艾萝拿起勺子轻轻搅拌了一下茶水,半真半假地回答了诺缇雅的问题。
“也就是说,你见过很多外面的东西吗!”
诺缇雅猛地站起身来,椅子轻微晃动,两眼发亮地望着泽艾萝,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能讲一讲吗!我会给你分享很多父亲给我的东西!”
站在一旁的塞菲娜像是早有预感般,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姐,我知道你对外界很好奇,但……”
“不要!我从来都没离开过公爵大人领地的范围,那些地理书籍上讲的又是千篇一律,好不容易遇到梓零这样见多识广的血族,我才不会放过!”
诺缇雅一边噘起嘴巴抗议,一边气鼓鼓地伸手戳了戳塞菲娜的侧腰。
“如果塞菲娜你再阻拦我,我就一周不见你!”
被诺缇雅“威胁”了一番,塞菲娜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般,转身走到门前,轻轻把房门拉上,动作中透着一丝无奈。
泽艾萝轻抿一口茶水,看着关上的房门,有点意外。
“这样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问题。”
诺缇雅一边噘着嘴抱怨,一边抱起了手臂。
“塞菲娜就是太小题大做了,父亲也是,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出去……但梓零你能在外界自由行动,真让人羡慕。”
说到后面,诺缇雅的声音小了些,像是在偷偷发牢骚。
“算了,还是先说说梓零你的见闻吧!”
从背后的高大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地理图册,又拿出一本己经翻得起皱的笔记本,诺缇雅快步走回桌旁,重重摊开,拿起笔,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这还真是……
泽艾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心中默默梳理起那些适合讲述的旅程片段。
“法尔领,算是比较热闹的地方吧。”
——
科密顿侯爵微微俯身,将梅莉兹引到了自己的对侧坐下。
“久疏问候,布拉德公爵。”
“我与梓零只是路过,侯爵。”
“看您说的,只是太久没有见面的问候罢了。这不,连我叫做艾德蒙,都要被您忘了。”
他轻轻地着交叠的指尖,语气中带了点调侃,却没有任何责备的意味。
梅莉兹抿了抿唇,微微摇头。
“艾德蒙,不必如此警惕,我的出行与路德泰勒无关。”
“据我所知,您的领地范围,与卡勒缇公爵并不接壤。我不相信,路德泰勒公爵会放任您在自己的领地内走动。”
“说吧,您的来意究竟是什么。否则,你的那位伙伴可能会遭受不测。”
梅莉兹指尖一紧,呼吸一滞。
——不必慌张,那是父亲,我在担心什么。
“这是误会。”
梅莉兹吐了口气,心中自嘲般轻笑了一下,随即解释了起来。
艾德蒙捕捉到梅莉兹情绪的微小起伏,目光中浮现出一丝更为深邃的意味。
这位叫做“梓零”的血族,似乎并不简单。
那么……
“梓零,是我从外界寻回的布拉德族裔,这一点,你可以通过卡勒缇公爵取证。以及,近期,你也许会听到一些关于路德泰勒公爵的消息。”
“哦?”
艾德蒙微微眯起眼睛,靠向椅背。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梅莉兹言语中的真伪。
话语中似乎并无破绽,情绪变化也合乎逻辑。
艾德蒙稍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那么,先前多有冒犯,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你的怀疑,我可以理解。”
梅莉兹摆了摆手,眼神飘向窗外,淡淡开口。。
“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吗。”
“您请便。”
“回见。”
梅莉兹关上房门,离开了领主府。
——
“进来吧。”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灵巧地翻了进来。
“该说不愧是公爵嘛,很敏锐的感知能力。”
艾德蒙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从窗户跳进来的塞菲娜。
塞菲娜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衣摆。
“还好你动作够快,不然当场点破,可就危险了。”
“即便是这样,您也要试探对方吗?”
艾德蒙沉吟片刻,视线落在远方。
“这个‘梓零’,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的存在?”
“怎么说呢,我察觉不到她身上的魔力……就像是她的魔力与世界融合了一样,无法分辨。”
艾德蒙微微挑眉,指尖轻叩桌面,低声喃喃。
“无法察觉魔力的血族……很强大吗。”
塞菲娜摇了摇头。
“不,如果真是强大的话,我应该会感受到比路德泰勒公爵更可怕的压迫感。”
“那么,神秘莫测吗。”
“可以这么说。”
“外界的布拉德族裔……吗。”
他缓缓合上双指,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是为了减少血族在外界的生存压力,才开发了这种宛如匿踪的能力?
……亦或,是路德泰勒公爵早早布下的暗棋。
既然是卡勒缇公爵下令寻回的,那么,从另一层来说……
利用卡勒缇公爵和布拉德公爵的同理心,将自己的心腹送入最深层。
这样的手段,很符合那个疯子的作风。
疑点太多,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向卡勒缇公爵报告。
防患于未然,绝不能大意。
“塞菲娜。”
“明白。”
接过艾德蒙递来的信件,塞菲娜隐去了身形。
“那么……这还是第一次与避世己久的‘公主’谈话。”
留在座位上,艾德蒙舒展了一下臂膀。
对方依然很年轻。
年轻到不像一位经历过大变动的公爵。
是卡勒缇公爵将她保护的太好,还是该死的路德泰勒公爵依然在左右公爵们的思维?
……对了。
艾德蒙突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前不久,塞菲娜告诉自己,萦绕在她脑海中的杂音己经消失了。
据艾德蒙所知,这种杂音,是记录在册,路德泰勒公爵曾经最惯常使用的思维干扰。
既然这股干扰己经消失,结合路德泰勒公爵并无音信……
自己可以大胆推测,是路德泰勒公爵经历了什么事情,让他不得不暂停这种干扰。
“会听到关于路德泰勒公爵的消息么。”
布拉德公爵离开前留给自己的话语……
是这样吗。
那么,自己只需要等待塞菲娜从卡勒缇公爵那里带回的消息,就可以证实自己的猜测了。
还有……梓零。
在这个关节点上出现的陌生血族。
卡勒缇公爵应该也会告知自己相关的事情。
现在,在消息确认以前,就不做无用的思考了。
艾德蒙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去哪呢……
那还用说嘛。
“诺缇雅——”
艾德蒙高呼着女儿的名字,在卫兵们习以为常的眼神中,冲出了领主府。
——
“嗯嗯!听起来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我以后一定也要去一次!”
认真地记录下“温泉乡”这个地方,诺缇雅兴奋地捧起笔记,读了一遍自己写下来的东西。
“会有很多毛茸茸的大家伙,还有雪,还有温泉和精灵姐姐!”
“关键的东西是这些,对吗!”
泽艾萝将茶匙换了只手,微笑着点了点头。
“对。除去这些,还有我推荐的那家旅馆。如果你觉得精灵们不好应付,可以去那里试试,它的装潢别有用心,值得赞扬。”
“让我看看,是‘奥若拉之屋’,没错吧?”
“嗯,看来你记得差不多了。要讲讲其他地方吗?”
“好……诶?”
诺缇雅好奇地看着被突然打开的门,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鼓起脸颊朝着门大喊着。
“塞菲娜!你再打扰我们,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
一只手从门后探了进来,在门上用魔力画出了一个略带惊恐的表情,然后擦掉,换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鬼脸。
“不是塞菲娜——这里是爸爸!”
艾德蒙窜进房间,一把抱起桌前的诺缇雅,狠狠地蹭了上去。
“笨蛋!梓零还在这里看着呢!松开啦——”
“不,爸爸要好累好累啊——”
不忍再首视这边的惨痛画面,泽艾萝默默地端着茶杯转向了窗外。
这个时候尚在正午,街道上的行人依然不多。
很安静啊。
泽艾萝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等等。
难道说……
泽艾萝听见背后的门再一次吱呀作响。
明明是侯爵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居所,装潢质量居然差到会发出这种年久失修般的吱嘎声吗。
冷静地饮下一口己经有些凉掉的茶,泽艾萝看见一片阴影无声地投在了自己的眼前。
她抬起头,正好迎上了蹑手蹑脚靠近的梅莉兹。
梅莉兹看了她一眼,撅着嘴,一步一步小心地挪了过来。
泽艾萝深吸了一口气。
“布拉德公爵,您回来了……唔呼。”
梅莉兹猛地扑了上来,重重地搂住了泽艾萝,脑袋贴到了她面前,嘴角气鼓鼓地嘟起。
——我,也,要!
泽艾萝失笑地耸了耸肩,放下茶杯,温柔地搂住了怀里的梅莉兹。
哎呀,还真是会撒娇呢。
泽艾萝和诺缇雅对上视线,眼里满是对身边人的无奈。
认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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