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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调动起全身残存的意志,像挪动千钧巨石般,极其艰难地别过脸去。
这个微小的动作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是对那虚伪温柔和强加罪名最无力的反抗。
然而,别过脸的动作非但没能阻止泪水,反而让它们失去了眼眶的束缚,更加汹涌地沿着太阳穴滑落,无声地浸入鬓角的发丝。
这泪水不再是生理性的反应,而是灵魂深处喷涌出的滚烫熔岩——里面裹挟着:
对自由近乎本能的渴望: 像困兽对天空的最后一瞥。
对未知未来的极致恐惧: 被剥夺意志、沦为傀儡的黑暗深渊。
最炽烈的、焚烧一切的愤怒: 对自己此刻无能为力的滔天怒火!
这愤怒尤其致命。他曾经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在球场上奔跑跳跃如风,能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和精准的控球,轻松完成令人惊叹的空中转身上篮,引来全场欢呼。
那时的他,身体是意志最忠实的伙伴,是力量的延伸,是自由的载体。
而如今……这具曾经矫健、充满力量的身体,却连挣扎着躲开一根针管都做不到!
肌肉像被灌了铅,神经被冰冷的药剂冻结。
这种从巅峰跌落谷底的巨大落差,这种对自我身体控制权被彻底剥夺的无力感,比针尖刺入皮肉的疼痛更甚百倍。
愤怒灼烧着他残存的意识,却找不到任何出口,只能化作这滚烫的、屈辱的泪水。
林雨晴将他更深地搂进怀里。她的怀抱柔软,带着女性特有的馨香,却冰冷无比。
她的手指温柔地穿梭在他汗湿的发间。
她甚至开始哼起一首不成调的歌谣,旋律破碎而怪异,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安魂曲。
“睡吧……”
她的声音如同最甜美的毒药,带着催眠般的魔力。
她的唇,带着一种占有欲极强的触感,轻轻贴在他因愤怒和药效而滚烫的眼皮上。
“睡醒就都好了……”
这句话是终极的谎言,也是最深的诅咒。
它承诺着解脱,实则宣告着“程远”的彻底死亡。
在药效和这致命“温柔”的双重作用下,程远的视野开始无可挽回地模糊、溶解。
远处苍翠的山峦失去了坚实的轮廓,扭曲、荡漾,最终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蓝色波浪——那正是注入他血管的毒液的颜色。
他的世界,正在被这冰冷的蓝色彻底吞噬、覆盖。
泪水无声地滑入鬓角,带着他最后的不甘与愤怒。
林雨晴低下头,用唇一遍遍吻去这些滚烫的痕迹。
她的吻冰冷而,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触碰都是对程远尊严的又一次亵渎和抹除。
仿佛在吞噬他灵魂最后的热度。
(把我都写的有些压抑了(⊙﹏⊙))
夕阳的余晖,如同泼洒的血浆,浓稠地涂抹在天际,但这份炽烈的红正被迅速侵蚀。
一种更深沉的昏黄如同蔓延的潮水,从地平线深处涌起,浸透了整片天空。
那血色并未完全消失,而是与这沉甸甸的黄交融、沉淀,仿佛血浆在氧化,在腐败,最终凝成一片污浊的、带着铁锈味的暗橘色云霭。
大地被这昏黄的光线浸透,失去了白日的清晰轮廓。
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的剪影,像伏卧的巨兽脊背。
近处的草木不再是鲜活的绿,叶片边缘仿佛被烧焦般蜷曲,呈现出一种枯槁的、病态的焦黄色。
尘土在低垂的光线中悬浮,形成肉眼可见的、缓慢流动的金色微粒,空气变得粘稠而滞重。
在这片弥漫的昏黄暮色里,林雨晴腕间那条精致的银链,成了唯一刺目的存在。
它贪婪地攫取着天际最后一丝残存的、带着血色的余光,将其扭曲、放大,折射出刺目而妖异的红光。
这红光不再仅仅是反射,更像是在这昏黄世界中自行点燃的一簇邪火,冰冷、锐利,活物般盘踞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里,宛如一条蓄势待发、择人而噬的冰冷毒蛇。
西周的昏黄仿佛成了它邪恶舞台的幕布,将它映衬得更加诡异和致命。
它无声地昂首,用它那毫无感情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这场由“温柔”包裹的、缓慢而彻底的谋杀。
它是林雨晴病态执念的冰冷象征,是这场扭曲关系里,权力与占有的永恒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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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的意识在无底的黑暗中挣扎了许久,像溺水者拼尽全力浮向水面。
终于,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混沌,他几乎耗尽了所有意志,才艰难地撬开了那两片仿佛被焊死的、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到令人心悸的天花板纹路——
那盏他曾花了一整个下午精心挑选、得意地向朋友展示过的复古黄铜吊灯,此刻正散发着昏黄、暧昧的光晕。
但这光晕在程远模糊晃动的视野里,扭曲、旋转,扩散成一片片不规则的、令人眩晕的光斑,像隔着污浊的油观察世界。
这熟悉的环境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将他黏在噩梦的中心。
一股强烈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试图动一动手指——哪怕只是指尖最微小的抽搐——来确认自己身体的存在。
然而,大脑发出的指令如同石沉大海,回应他的只有几根手指末端极其微弱、不受控制的颤抖。
那颤抖如此无力,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
一种深沉的、源自存在本源的剥离感瞬间淹没了他。
“醒了?”
空灵清越的女声从身侧传来,那声音里裹挟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愉悦,像一只餍足的猫在阳光下满足地咕噜。
这声音像冰冷的针,刺进程远混沌的意识。
程远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
视线艰难地聚焦,落在了坐在床边的林雨晴身上。
她正低着头,纤长白皙的手指,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垂落在枕边的一绺黑发。
那头发己经很长了,带着一种病态的颓靡感。
她身上穿着那件他曾经说过最喜欢的淡色棉质睡裙,发梢还带着沐浴后湿漉漉的水汽,几缕发丝黏在她光洁的颈侧。
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让她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少女,刚刚从甜美的梦境中醒来。
“呵......”
程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一声破碎而沙哑的嗤笑。
这笑声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嘲讽和绝望的苦涩。
多么讽刺啊。
这个他此刻身处的、布置得无比舒适温馨的卧室,每一处细节都曾浸润着他的心血和喜好,是他亲手为自己打造的避风港:
·实木书架上: 整齐排列着他费尽心思淘来的、视若珍宝的绝版小说,那些他曾沉浸其中的故事世界,此刻像沉默的墓碑。
·床头柜上: 他惯用的那款木质调香薰机正无声地工作着,散发出熟悉的、曾让他无比放松的雪松气息,此刻这香气却像无形的枷锁,将他困在过去的幻影里。
·厚重的窗帘: 是他特意挑选的深灰色,能完美隔绝外界的喧嚣,保护他需要的私密与宁静,此刻却像密不透风的囚笼壁垒,隔绝了自由的光。
每一件物品,每一个角落,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这里是他亲手搭建的巢穴,如今却成了他无法逃脱的、由“爱”与“喜好”筑就的黄金牢笼。
如果不是西肢百骸传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绵软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如同移山填海般艰难;
如果不是大脑深处残留的那份被强制注射的冰冷记忆和无法掌控身体的剥离感......
他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这不过是又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慵懒晨醒,身边是他深爱的、温柔无害的恋人。
“饿不饿?我煮了粥。”
林雨晴的声音像裹着蜜糖的丝绸滑过耳畔,音调舒缓,尾音带着自然的亲昵感。
仿佛这只是无数个清晨中最普通的一个。
她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湿意,轻轻抚上他汗涓涓的额头。
“你睡了整整一天呢。”
这句话里听不出担忧,只有一种掌控时间进程的满足感。
她端起床头柜上一碗温热的粥,白瓷碗衬得她的手指更加纤细。
用一只小巧的勺子轻轻搅动着粥。
憎恶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程远的心脏。
他想扭开头,想打翻那碗粥,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让她滚开!
然而,身体背叛了他。
颈部的肌肉只传来一阵无力的痉挛,他的头依旧沉重地陷在枕头里,连一个拒绝的偏头动作都做不到。
喉咙里只能发出几声含糊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林雨晴对他的抗拒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小孩子无理的闹脾气。
她舀起一小勺温热的米粥,细心地吹了吹,然后递到程远紧闭的唇边。
“来,张嘴~”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身体会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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