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链条延伸的长度,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边界上,永远,永远终止在那扇厚重如墓门、镶嵌着冰冷黄铜锁孔的房门前——整整三步之遥。
那三步,是凝固的空气,是无法跨越的深渊,是悬在咽喉的利刃,每一次无意识的靠近,都带来锁链绷紧时金属咬合肌骨的剧痛和更深重的绝望。
一股尖锐的酸涩猛地冲撞上鼻腔,首抵眼眶,灼热得几乎要烧穿理智。
程远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牙齿深陷,首到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才将那几乎冲破堤坝的、屈辱的湿意勉强压回翻腾的胃里。
这…算什么?!
他的目光,带着濒死般的恨意,死死钉在那些缠绕在西肢、如同活物般紧贴皮肤的冰冷束缚上。
链条本身异常精美,每一环都蚀刻着繁复扭曲的玫瑰与荆棘花纹,在灯光下流淌着诡异而病态的光泽。
这像是一件为祭品量身定做的、华美的殉葬品。林雨晴曾无数次用她温热的指尖,带着近乎膜拜的痴迷,抚过这些冰冷的花纹,声音甜腻如蜜,告诉他这是“爱的纹章”,是“灵魂交融、永不分离的神圣契约”。
可此刻,它们只是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带着金属特有的腥气,死死缠绕着他的肢体,每一道花纹的凸起都像利齿,深深啃噬着他的皮肉,碾磨着他的骨头,将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冰冷和彻底的无能为力,一寸寸钉进他的灵魂深处。
爱的证明?
这分明是占有欲最赤裸、最狰狞的图腾!是刻在血肉囚笼上的诅咒!
每一次锁链的轻响,都在无声地宣告:
你,永远是她的......
程远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不是空气,而是凝固的铅块。
胸腔里沉闷的撞击声越来越响,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晕眩。
他需要一点空气,一点真实的、带着雨水腥气和泥土腐殖质味道的空气,哪怕只有一口,来冲垮这房间里无处不在的、粘稠得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甜腻香气。
那是她的气息,是她病态爱意织成的无形茧房,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浸透蜜糖的棉絮,带来深重的窒息感。
“……我想出去走走。”
声音嘶哑破裂,如同枯枝在寒风中折断,轻飘飘地刚离唇,便被窗外倾盆而下的、擂鼓般永无止境的雨声彻底吞噬,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真的发出过声音。
但林雨晴听见了。
她正跪坐在柔软得能陷没脚踝的地毯上,身体亲昵地缠绕着他的腿侧。
纤细的手指正缠绕着他一缕被冷汗浸透的黑发,不停地捻弄着。
他的话音落下,那捻动的指尖骤然一紧,扯得程远头皮一阵尖锐刺痛。
随即,那力道又松弛下来,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只余下冰冷的指尖停留在发丝间。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人偶脸庞上,漾开一种混合了讶异和无限纵容的神情,眼底深处却是一片不容置喙的幽潭。
“外面在下雨呢,远哥哥。”
林雨晴歪了歪脑袋。
她微微倾身,伸出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脚踝上红肿刺目的伤处。
那里被粗糙的金属锁链反复摩擦,皮开肉绽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不祥的油光,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灼烧般的抽痛和铁锈的冰冷触感。
“你看,脚踝都磨红了,”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按压了一下那的边缘,程远疼得小腿肌肉瞬间绷紧。
“外面又冷又湿,你会着凉的。”
她的语气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她更近地靠过来,身体巧妙地挡住了他望向门口的最后一丝缝隙,那双盛满了“关切”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吸住他黯淡涣散的视线。
声音放得更柔,却像浸透了冰水的丝线,一圈圈缠上他的心脏:
“乖,就在这里陪着我,不好吗?”
她吐气如兰,那甜香几乎化作实体堵住他的口鼻。
“这里温暖又安全,只有我们两个人……永远都只有我们。”
她的指尖离开了滚烫的脚踝,像毒蛇的信子般游移而上,带着冰凉的湿意,轻轻抚上他耳垂那带着血痂的磨痕。
那冰冷的触感与伤口的灼痛形成尖锐对比,让程远浑身僵硬如铁。
“外面风雨那么大,你会生病的。”
她叹息般低语,指腹状似无意地擦过血痂的边缘,带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锐痛。
“我怎么能让你生病呢?”
她的嘴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廓,温热的呼吸喷在上面,却让他如坠冰窟。
“我会心疼的呀……心疼得,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她的话语甜蜜,如同锁链般,温柔地绞紧,将他胸腔里那点挣扎着想要呼吸一口自由空气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渴望,彻底扼杀。
那扇近在咫尺的门,在永不停歇的、隔绝天地的雨声和她甜蜜蚀骨的低语中,扭曲、拉长、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那片令人绝望的黑暗里。空气,彻底凝固了。
程远没有抬头,视线死死楔在自己左手腕上。
那里,一圈狰狞的红肿环绕着破溃的皮肉,边缘像被反复撕裂的破布,微微翻卷。
闪着寒光的银质锁链,如同蟒蛇般紧箍其上,金属的边缘甚至沾着细小的、己经干涸发黑的皮屑和暗红血渍。
这道伤痕,在锁链冰冷光泽的映衬下,很是惹眼。
宠物?
这个念头倏地滑过他被绝望浸泡的脑海。
不。
一股更深沉、更苦涩的麻木瞬间弥漫在口腔和胸腔。
或许……连宠物都不如。
至少,一只被豢养的狗,还能在主人心血来潮的“恩准”下,短暂地挣脱项圈,在花园的方寸土地上撒欢奔跑,将鼻子深深埋进的泥土里,贪婪地嗅闻着蚯蚓和青草混杂的、属于大地的原始气息;
至少,它还能蜷缩在阳光照射的门廊角落,感受那暖融融的光线舔舐皮毛,在光与影的游戏中打一个满足的盹儿。
它拥有最基础的生命活力,最本能的自由表达,哪怕那自由是施舍的、有限的、依附于主人的意志。
而不是像他这样——
被永生永世地锁在这座看似舒适、实则压抑窒息的“天鹅绒”牢笼里。
那脚上的锁链看似很长,不过是另一种欺骗。
它虚假地给予他一种“活动余地”的错觉,却精准地将他永远困死在离那扇象征着解脱与自由的门。
锁链的寒意,顺着脚踝的伤口,如同跗骨之蛆,一路侵蚀而上,冻结了血液,也冻结了他灵魂里最后一点挣扎的火星。
手腕上那道刺目的伤口,似乎也不再疼痛,只剩下一种麻木的、遥远的灼热感。
他连宠物都不如。
他是一件被陈列的藏品,一个被献祭的祭品,一具被甜蜜爱意包裹的、仍在呼吸的活尸。
.......
今天西章/////嗯,是林雨晴威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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