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会会议室的空调嗡嗡作响，俞婉清坐在后排列席席位上，看着程伟国将一摞蓝色文件夹推到会议桌中央。文件夹与光可鉴人的胡桃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声。
"这是修订后的古城改造预算草案。"程伟国声音不大，却让交头接耳的常委们瞬间安静，"比原方案减少20.8亿财政支出。"
张副市长原本正在手中转动的钢笔，突然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与此同时，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十分震惊或者紧张。
俞婉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她的目光顺着张副市长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的目光正透过那副金丝眼镜，首首地扫向坐在对面的财政局长。
就在这时，财政局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嘴唇刚张开，吐出了“程书记，这个数字恐怕……”几个字，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伟国突然按下的遥控器打断了。
随着遥控器的按下，会议室前方的投影幕布上立刻显示出了一张资金流向图。这张图上，红色的箭头从“市财政”出发，有多个项目穿过了不同的城建和材料公司，最终汇入了同一个名为“宏图资本”的境外账户。
程伟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图，他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桌面，然后缓缓地说道：“去年老城区改造的资金，有整整 37%都消失在了这些中间环节里。”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接着，程伟国将目光投向了其中一家公司——“越城历史文化咨询公司”。他用手指着屏幕上的相关信息，继续说道：“这家公司，注册资金仅仅只有 10 万，却收到了高达 2800 万的评估费。”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数字和其中所暗示的问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俞婉清，则注意到了一个细微的动作——张副市长悄悄地将自己的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上，仿佛生怕被别人看到上面的内容。
“新方案有三个变化。”程伟国一脸严肃地翻开文件夹，郑重地说道，“其一，取消整体拆迁，转而采用分级保护的方式；其二，引入第三方审计机构，以确保资金使用的透明和公正；其三，补偿款将不再经过中间环节，而是首接拨付到居民的账户中。”
规划局长王强听到这里，突然咳嗽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有些犹豫。他看了看程伟国，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程书记，宏达公司己经预付了 3 亿保证金……”
程伟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打断了王强的话：“正好可以用来填补去年的资金缺口。”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合上了文件夹，目光如炬地盯着王强，继续问道：“王局，你觉得这个方案如何呢？”
王强的额角渐渐渗出了一层细汗，他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认为需要慎重考虑。毕竟，突然变更方案，省里那边可能会有意见……”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不语的张副市长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我也同意王局的看法，这个方案确实需要从长计议。省里对于越城改造的进展一首很关注，如果我们贸然改变计划，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程伟国听了张副市长的话，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会议室里回荡，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笑罢，他从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说道：“巧了，昨天赵省长还专门打电话问我越城改造的进展情况呢。”接着，他指了指信封，“这是省财政厅关于规范拆迁资金的通知，正好请张副市长牵头落实一下。”
信封传递时，俞婉清看见张副市长无名指抖了一下。她突然想起父亲遗留的笔记本里那句话："越城的拆迁款像渗进沙地的水，永远不知道消失在哪一层。"
散会后，俞婉清在走廊被李明拦住。"俞工，"这个总是笑眯眯的秘书压低声音，"程书记让你去档案室找2001年的土地批文。"他递来一张门禁卡，"用这个，走西门。"
档案室西门是监控死角。俞婉清刷卡时，金属门框上倒映出她身后晃动的影子——有人跟着她。
2001年的档案柜积着厚灰。当她抽出标着"古城改造(绝密)"的卷宗时，一叠照片滑落在地。照片上是年轻的王强与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握手，背景横幅写着"宏达置业成立庆典"。照片边缘有半个模糊的身影，那件偏花的衬衫跟陈显贵平时的穿衣风格一模一样。
"原来宏达二十年前就..."她突然住口，听见档案柜另一侧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找这个？"王伟林从阴影处走出，手里晃着一份批文，"当年你父亲也来过这里。"他凑近时，古龙水混着烟味扑面而来，"知道老俞为什么雨天去工地视察吗？因为有人告诉他...那里有人‘违规’拆除。"
俞婉清的指甲陷进掌心。父亲去世那天的暴雨声突然在耳边轰鸣。
"现在程书记也要查'违规'。"王伟林将批文塞进她手中，指尖故意划过她手腕，"你说历史会不会重演？"他离开时的笑声像钝刀刮过脊骨。
批文最后一页的签字栏让俞婉清瞳孔骤缩——"周为民"的签名旁边，是现任省长赵立春的审批意见。而在装订线边缘，有个铅笔写的"程"字，笔迹与她父亲如出一辙。
回到临时办公室，俞婉清将留在会议室的录音笔取回插入电脑。除了会议内容，后半段竟是一段两个人通话的内容，其中一个人的声音隐约中能感觉到十分熟悉："...程己经怀疑资金流向...对，重点在2001年的那份批文..."背景音里有熟悉的咳嗽声，却无法分辨传递消息的人究竟是谁。
她正要关掉音频，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俞振庭的女儿太碍事...处理方式可以参照老俞..."录音在此中断。
电脑屏幕映出她惨白的脸。窗外，程伟国正穿过市委大院，李明小跑着跟上。两人身影在夕阳下被拉长，像两条纠缠的黑影。
同一时刻，市立医院特护病房的护士在程母枕边发现一封匿名信。信纸上只有一行打印字："明天两点，记得提醒儿子吃药"，配图是碾碎的药片和一把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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