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市医院内，俞婉清的左肩打着石膏，病床小桌上摆放着《越城市文庙偏殿修缮方案》。止痛药的副作用让她头晕目眩，但她仍紧紧盯着手机里的一条新闻：“老街居民李阿婆三天前因烧炭取暖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的死讯”。来看护她的人都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程书记特意嘱咐过，不要让俞婉清得知这个噩耗，他深知俞婉清与李阿婆的深厚情谊，正在病床上康复的她肯定无法承受这个打击。
刚刚，俞婉清给李明打了个电话，询问新闻的真实性。李明告诉她这是真的，然而后面的话，俞婉清一句也没听清，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耳朵嗡嗡作响。就在这时，护士突然推开门，说道：“有个学生在走廊上吵闹着要见您。”话还没落，满脸泪痕的李文浩己经冲了进来，身上穿着被撕扯得皱巴巴的黑色外套，他哭着喊道：“俞姐姐，我奶奶一定是被谋杀的！他们连尸检都没做就火化了，连奶奶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李文浩哭得两眼红肿。
这是俞婉清第二次见到李阿婆的孙子，上一次还是在李文浩暑假的时候，俞婉清在老街进行测量和画图。中午，李阿婆特意煮了消暑的绿豆汤给她，那次她和李文浩聊得很开心，询问了他在学校的情况，也给他介绍了老街上古建筑的历史。李文浩非常支持他的奶奶，要守住祖宅，坚决反对用祖先积攒下来的东西谋取私利。
石膏与床栏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俞婉清用右手撑住面前的小桌，稳住险些昏厥的自己。她稍微定了定神，让李文浩坐下。“小浩，你先别哭，你说阿婆是被谋杀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俞婉清看着李文浩，急切地问道。
“我们家根本就没有买过碳，我每天都会给奶奶打电话，奶奶会把她每天做的所有事情都会跟我说一遍，这段日子根本没买过碳，家里原本也没有，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再冷的天奶奶也没烧过碳取暖啊，更别说现在的天根本就不冷。还有像碳这种东西要买也只能是我在网上买好寄回来，我根本就没买过。警察怎么可以连查也不查就定案说是烧炭取暖意外中毒。”李文浩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
“我觉得这事就是李建军他们干的！”
“李建军是你爸爸吗？”俞婉清急忙问道。
“他才不是我爸呢，他就是个王八蛋！前段时间他们回来过，逼着奶奶同意拆迁。奶奶不同意，还把他打了出去。那天我给奶奶打电话，奶奶气得不轻。”
“我昨天夜里赶到家，他们拦住我，不让我见奶奶，说己经在殡仪馆安排火化了。我跑去殡仪馆，他们也不让我进去，凭什么不让我见奶奶啊！李建军他从来就没管过我和奶奶，他有什么资格安排奶奶的后事！”
“我来之前去了公安局，说奶奶的死有蹊跷，奶奶不会烧炭取暖的，可他们说证据确凿己经结案了，家属也己经签字了，还说我影响警察工作，要是再闹，就按妨碍公务罪把我抓起来。”李文浩气得满脸通红。
“一定是李建军，他想要奶奶的拆迁款！所以他才那么着急就签字，那么着急送奶奶去火化，还不让我见！”李文浩突然抓住俞婉清的胳膊双手颤抖的捏着；
“俞姐姐，只有你能帮我了，我知道你肯定认识很多大领导，求求你跟他们说一说，我奶奶的死肯定不是意外，好好查一查李建军！”
就在这时，李明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了病房的门。他挂断俞婉清的电话后，便马不停蹄地从政府办公室赶往医院。他心中充满了忧虑，担心着那个躺在病床上却还执意要加班加点做方案的倔强姑娘。当他看到满脸鼻涕眼泪的李文浩正用双手紧紧抓着俞婉清打着石膏的胳膊时，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他毫不犹豫地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用力地将李文浩的手从俞婉清的胳膊上扯开。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没看到俞工肩膀上受着伤吗！”李明大声呵斥道。李文浩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抖抖手，满脸愧疚：
“对不起俞姐姐，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忘记你肩膀的伤了。”俞婉清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看向李明，“李明，你别凶他，小浩刚失去了奶奶，他难过。”李明愣了一下，缓了缓语气问李文浩：“你是李阿婆的孙子？”
“嗯！”李文浩站在一边点了点头。
“小浩，你先冷静一下。这位是市委办的李明秘书，除了你刚才所说的这些，还有其他线索吗？”俞婉清满脸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抽干了生命力的男孩儿。李文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听隔壁王婶说，奶奶去世的那天夜里，似乎隐约听到了拍门声。而且那天老街一首在施工，一首持续到清晨。”
“还有，奶奶去世了，第一个通知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为什么会去通知李建军呢？他们来得也太快了，好像提前就准备好了似的。他们在广东，奶奶的尸体刚被发现几个小时，他们就到了。”俞婉清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对李明说道：“李明，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不能让李阿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李明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向程书记汇报这个情况。”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俞婉清则继续安慰着李文浩，让他先不要着急，他们一定会找出真相的。
在越城殡仪馆的休息室内，李建军的妻子正用染着艳红指甲的手指蘸着唾沫点钞。“三十万现金加上两套回迁房，”陈显贵的律师拉上眼前放着钞票的手提带拉链，“这些我先替二位保管等明天住建局的负责人把拆迁协议书拿给你，签了字这些就是你们的了。也好早点让令堂入土为安。”玻璃门外，李阿婆的遗体正被推进焚化炉。工作人员嘟囔着“加急费”，将温度调到了 900 度。火化间的监控突然闪烁了两下，画面定格在炉门关闭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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