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秘卷疑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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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秘卷疑踪

 

月过中天,沈府后墙的爬山虎在风里簌簌作响,叶片间仿佛低语着夜的秘密。

苏承芳踩着顾砚之托举的手掌翻上墙头时,青瓦缝里漏下的月光正落在她腰间的仿玉上——那是方才拍卖会上换回来的赝品,此刻被锦帕裹着,压得腰肢一沉,像一块沉重的记忆贴身而藏。

“当心砖缝松动。”顾砚之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在墙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仰头望着她的影子,西装袖口沾了墙灰也不在意,只盯着她悬在半空的脚找到着力点,才跟着翻上墙头。

两人落地时,院角的老黄狗刚打了个哈欠,尾巴扫过青砖缝里的夜来香,花香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

书房窗户没插销。

苏承芳用银制修玉刀挑开木闩的动作轻得像给古玉上蜡,顾砚之借着她的影子挤进去时,鼻尖掠过一丝熟悉的沉水香——是沈仲文常用的墨锭味道,浓烈中透出几分陈旧。

“左边书架,我查案几。”苏承芳摘下手套,指尖拂过书脊,《天工开物》《宣和博古图》……都是沈仲文对外宣称的“镇宅藏书”。

她翻到《江南通志》第三册时,书页间簌簌掉出半张旧纸,捡起来却是去年的戏园传单,墨迹早被茶渍晕成一团,泛黄的纸边还带着淡淡的霉味。

顾砚之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正蹲在案几前,竹帘后的月光照见他捏着半枚青铜镇纸,镇纸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信纸:“…图志副本己誊抄,明日酉时醉仙楼雅间交割。”落款处的“陆”字被墨点晕开,像团凝固的血,触目惊心。

“在这。”苏承芳突然低唤。

她的手指停在第三排《金石录》旁的木板上,指腹擦过木纹时,皮肤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那纹路比左右两块浅了三分,边缘还带着新木的毛茬,粗糙地刮蹭着手心。

顾砚之的手电筒光立刻罩过来。

光束扫过那片木板时,苏承芳轻轻一按,“咔嗒”一声脆响惊得两人同时屏息。

整面书架突然向右侧移出半寸,露出一道黑黢黢的石阶,霉味混着潮土气“呼”地涌上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下去。”苏承芳摸出颈间的真玉,凉玉贴着掌心,像祖父从前拍她手背的温度,冷中带暖。

她率先抬脚,石阶每走一步都发出闷响,顾砚之的手电筒始终罩着她的后颈,光束晃过墙面时,两人同时顿住。

整面墙都被纸页覆盖。

拓片、账册、运输路线图层层叠叠钉在墙上,最醒目的是张泛黄的绢帛,上面用朱砂画着山川脉络——正是《江南秘境图志》的原稿。

苏承芳凑近时,看见拓片边缘写着“陆记造办处”的小字,旁边的账本翻到某页,铅笔字歪歪扭扭:“张副官收青铜编钟残件七箱,银元三千”,纸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油墨味。

“这些是陆氏伪造青铜器的拓本。”顾砚之的声音发紧,手指划过一张拓片,纹饰冰冷而锋利,“看这纹饰,和上个月被海关扣下的假错金银鼎一模一样。”他又抽出一本账本,封皮内侧盖着“张宪廷印”的朱红私章,“军火款走米行洗白,文物走私款走这里…够判陆大奶奶三次。”

苏承芳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见最下层的木架上摆着个檀木匣,匣盖没关严,露出半截泛黄的纸——是二十年前苏氏灭门案的旧报纸,头版“古玉阁血案”几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烫,血腥的气息仿佛从纸面溢出。

“砚之。”她的声音发颤,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这里有…”

“嘘。”顾砚之突然抬手。

石阶上方传来细微的响动。

先是木屐碾过青砖的“吱呀”,接着是钥匙串碰撞的脆响——有人正往书房走来。

苏承芳的心跳撞得耳膜发疼,她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能闻见顾砚之西装上淡淡的烟草味——那是方才翻墙时蹭到的沈府院角烟草花,混合着密室中的霉味,令人窒息。

手电筒的光灭了,黑暗中,真玉和仿玉同时贴着她心口,一个凉得刺骨,一个烫得灼人。

脚步声停在书房门口。

“老爷说今儿要查账。”是沈府管家的声音,语气中夹杂着讨好的谄媚,“您拿了钥匙怎么才来?”

另一个声音低低应了句什么,苏承芳没听清。

她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也能感受到顾砚之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微微发颤的指腹——不是害怕,是在计算逃生路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手电筒的白光从石阶口扫下来时,苏承芳的手指紧紧扣住顾砚之的手腕,指尖几乎嵌入他的皮肤。

两人的影子缩在墙角,像两株被暴雨压弯的野蔷薇,而墙上传来的拓片沙沙声里,似乎还藏着更沉的脚步声,正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下。

石阶口的光束骤然变亮,苏承芳的后颈沁出冷汗。

她能清晰听见顾砚之喉结滚动的轻响,他的手掌覆在她手背,指腹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在计算逃生路线。

“陆大奶奶,这密室的机关只有您和老爷知道。”管家的声音带着讨好的谄媚,“小的连钥匙都没摸过。”

“知道你忠心。”答话的是道沙哑却沉得住气的女声,尾音像砂纸擦过瓷片,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前头守着,沈老爷要的普洱温着,别凉了。”

苏承芳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顾砚之腕骨。

陆大奶奶——这声线她在商会听过三次,每次谈玉料时都裹着笑,此刻却淬了冰碴子。

木屐声“咔嗒”踩上石阶。

沈仲文的灰绸长衫先晃进视野,他扶着墙往下走,镜片后的眼睛在手电筒光里泛着青白:“大奶奶,这事儿是不是过了?

苏小姐到底是…”

“沈先生。”陆大奶奶截断他的话,墨绿缎面旗袍扫过拓片墙,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您藏着《江南秘境图志》原稿不肯交,是念着苏老头当年教您辨玉的情分?”她忽然笑了,指尖叩在那本盖着张宪廷私章的账本上,声音低沉如蛇,“可您儿子在法国留学的学费,是陆记米行汇的;您三姨太的翡翠镯子,是我让人从缅甸带的——这情分,可比苏老头的玉诀重多了。”

沈仲文的喉结动了动,镜片滑下半寸。

他望着墙上苏氏灭门的旧报纸,嘴角抽了抽:“她…她才二十来岁。”

“二十来岁的玉匠,能识破我仿的‘子冈牌’;二十来岁的姑娘,能在拍卖会上用假玉换走真拓本。”陆大奶奶的指尖划过《江南秘境图志》原稿,朱砂在绢帛上洇开个红点儿,像一滴凝固的血,“她早不是当年缩在玉阁里擦玉的小丫头了。”她转身时,珍珠项链在颈间晃出冷光,声音忽而甜腻,“等她再踏进沈府——”她的尾音突然甜得发腻,“沈先生,您说这密室的机关,是活门还是死门?”

沈仲文的手死死攥住长衫下摆,指节泛白。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低低应了声“是”。

脚步声重新碾上石阶。

苏承芳数着他们的步数:五步到门口,十步出书房,二十步拐过回廊——首到沈府管家的吆喝声从院外飘进来“大奶奶慢走”,顾砚之才打开微型相机,镜头上蒙着他撕下的袖口衬布消音。

“拍账册第三页,张宪廷的私章要清晰。”苏承芳的声音发哑,她盯着那叠苏氏灭门的旧报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还有拓片上的‘陆记造办处’,每个字都要拍。”

顾砚之的动作快得像风。

他拍完最后一张时,苏承芳己经蹲在残卷堆前,银制修玉刀在灯下泛着冷光。

“这卷《金石补遗》的纸纹不对。”她用刀尖挑起卷首,像审视一件瑕疵古玉般谨慎,“宋纸帘纹是五横一纵,这里却是三横两纵——夹层。”

顾砚之的手电筒光立刻聚过去。

苏承芳屏住呼吸,刀尖沿着纸页边缘轻轻撬动,像在给古玉揭浆糊,动作轻柔而精准。

最上层的残页被掀起时,底下露出张薄如蝉翼的桑皮纸,朱砂绘的山川脉络在光下流转,正是《江南秘境图志》里缺失的“镜渊墓”方位图。

“找到了。”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图上“苏氏守墓”西个小字,仿佛触摸到了祖父的嘱托,“祖父说过…说过镜渊墓的钥匙在玉芯里,原来方位在这里。”

“收起来。”顾砚之扯下领口的丝帕,神情紧张但不失冷静,“沈府的人随时可能回来。”他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咔嗒”一声闷响——方才推开的书架缓缓合拢,密室的灯骤然熄灭。

黑暗像块浸了水的布,兜头罩下来,空气顿时变得粘稠,仿佛连呼吸都被压抑。

苏承芳的呼吸一滞,后腰撞上冰凉的石墙。

她刚要摸颈间的真玉,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

“别怕。”顾砚之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他常喝的龙井茶香,温暖而坚定,“我带着荧光指南针,能找着路。”

话音刚落,墙根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

苏承芳顺着顾砚之的手望过去——方才贴满拓片的墙面裂开道缝隙,幽蓝的光从里面透出来,像深潭里浮起的磷火,诡谲而神秘。

“砚之…”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机关联动。”顾砚之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摸出钢笔大小的手电筒,光线微弱却稳定,“陆大奶奶可能不知道,沈仲文当年跟我师父学过造墓,这种‘生死门’的设计,留活口是常理。”他的拇指她手背,安抚中带着决断,“要进去吗?”

苏承芳望着那道幽蓝的光。

光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二十年前玉阁着火时,飘在她眼前的灰烬,灼痛记忆。

她摸出颈间的真玉,凉玉贴着掌心,像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温度。

“进。”她说,声音虽轻却坚定,“镜渊墓的钥匙在玉芯,图志在这儿,可灭门案的真相…应该在更里面。”

齿轮声越来越响。

两人刚踏进新通道,身后的密室门“轰”地闭合。

顾砚之的手电筒光扫过墙面时,苏承芳看见石砖上刻着行小字:“苏氏后人,见此门开,当守玉魂。”

清晨的雾还没散透。

沪上藏书楼的朱漆大门挂着“修缮”的木牌,铜环上落了层薄露,冰凉的金属质感透过指尖传来一阵战栗。

苏承芳站在街角的茶摊后,蓝布学生装的领口露出半截真玉,阳光洒在玉上,泛出淡淡光泽,如同希望的余晖。

她望着藏书楼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手指无意识地着袖中那张《江南秘境图志》残页——那里头除了镜渊墓的方位,还夹着张泛黄的信纸,是祖父的字迹:“承芳,若见此图,速往藏书楼西墙第三块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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