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玉拓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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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玉拓惊鸿

 

后堂的老书堆在暮色里泛着陈旧的黄,纸页卷曲如枯叶,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斜照的光束中缓缓舞动。

苏承芳蹲在青石板上,指尖刚触到那半张玉拓边缘的焦痕,后颈就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二十年前那个血夜突然撞进意识里:梁上的火星劈啪落下,祖父的血溅在拓本上时,也是这样灼人的温度,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承芳?”顾砚之的声音带着点克制的关切,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松烟墨的气息混着旧书堆的霉味,像一双手轻轻托住她翻涌的情绪。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微凉而稳重。

她深吸一口气,将玉拓小心抽出来。

泛黄的纸页边缘被虫蛀出细碎的齿痕,中间却有半枚蝉形纹路,阴线刻工细若游丝,正是苏家“隐锋雕”的手法——与她颈间羊脂玉佩内侧的暗纹,连弧度都分毫不差。

指尖纸面,粗粝中夹杂着一丝温润,仿佛触摸的是祖父掌心的茧。

“看这里。”她颤抖着将玉佩摘下,对着窗棂透进来的最后一线天光。

血色沁纹在玉质里蜿蜒,像被封存的血管,在阳光下泛出幽红的光泽。

而玉拓上的蝉翼下方,竟有两道极淡的墨痕,与血沁的走向严丝合缝,如同命运早己写定的密码。

顾砚之的指节抵在颔下,镜片后的目光陡然锋利:“这不是普通的拓片。”他的指尖掠过玉拓边缘未完全烧尽的纸灰,声音低沉,“火烧痕迹是从中间向西周蔓延的,有人故意毁去关键部分,却留下了与玉佩对应的暗纹——或许这是某种钥匙。”

苏承芳的喉结动了动。

十年前她跪在玉阁废墟里,从焦土中扒出半块带血的玉佩时,祖父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玉芯藏的不是密文,是……是门。”原来所谓的门,要靠苏家三代人用血汗写就的图谱,和这方被烧毁的玉拓,才能真正打开。

“沈仲文的鉴赏会。”她突然抬头,眼底的光像被点燃的灯芯,映得瞳仁亮如晨星,“《江南秘境图志》原稿里,应该有镜渊墓的位置。”

顾砚之没有问她如何得知,只是从西装内袋摸出皮质笔记本,钢笔尖在纸页上划出沙沙声:“小柳子今早查到,沈仲文上月从巴黎拍回一批明清方志,其中有本《吴郡山水考》缺了最后三页——而《江南秘境图志》的原稿,正是沈氏先祖随郑和下西洋时带回来的。”他合上本子,指节叩了叩桌面,金属戒指敲击木面发出清脆的“咔”声,“我陪你去。”

沈府的水晶吊灯在晚宴上流转着碎钻般的光,灯光落在苏承芳的月白旗袍上,随着她的步伐忽明忽暗。

她迈过红木雕花门槛时,厅内的谈笑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鞋跟轻叩地板的回音。

她认得这些目光——藏家们看的不是她,是她腕间那枚“苏记承古”的银镯,是玉阁二十年来“玉手苏”的招牌。

“苏小姐。”陆大奶奶的声音从主位飘过来,月白杭绸衫袖轻摆,腕间翡翠扳指折射出幽绿的光,像是蛇鳞般冷冽,“听说你修复过故宫流出的缠枝莲纹玉杯?”

苏承芳转身,面上挂着得体的笑:“不过是补了道指甲盖大的裂纹。”

“那正好。”陆大奶奶拍了拍手,穿墨绿旗袍的侍女托着漆盘上来,红丝绒上躺着半块残破的玉璜,断口处沾着暗褐色的土锈,隐隐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沈先生新得的战国玉璜,断成三截在土里埋了十年。苏小姐若能当众补好,也算给咱们开开眼。”

厅内的呼吸声突然变轻了。

苏承芳扫过玉璜断口的弧度——这分明是故意挑的难活:玉质疏松,断纹处有沁色渗透,稍有不慎就会崩裂。

她余光瞥见顾砚之站在博古架旁,指尖轻轻敲了敲架上的青瓷笔洗——那是他们约定的“小心”暗号。

“好。”她应得干脆,转身从手包里取出檀木工具盒。

打开盒盖时,一缕极淡的松烟墨香散出来——她悄悄将那张残破的玉拓压在了盒底最深处。

陆大奶奶的嘴角勾了勾,翡翠扳指在案几上叩出轻响。

苏承芳低头调试鱼胶,余光看见沈仲文摸着八字胡往主位凑,小柳子的身影在廊下一闪而过——他应该是查到了《江南秘境图志》的存放位置。

当她的银镊子夹住玉璜碎片时,袖中那张玉拓的边角隔着丝绸蹭过皮肤,像祖父当年教她握刻刀时,指节相触的温度,微凉而坚定。

她垂眸轻笑,鱼胶在酒精灯上泛起温柔的琥珀色。

今晚,有些秘密,该见光了。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苏承芳摸出颈间的羊脂玉佩。

血色沁纹在夜色中泛着幽光,像某种未写完的信,正等着黎明来续上最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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