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隐重云人待晓,雾遮幽径事难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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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隐重云人待晓,雾遮幽径事难详

 

首到裴栖渊撑起伞,站在她身旁的那一刻,他才发觉她的手在抖。

她曾在万军之中取敌首如探囊取物,银甲染透鲜血亦能稳握剑柄,此刻却因亲手递出那盏鸩酒后,指尖都在簌簌发抖。

“我有时也会想,是不是我选错了路。”

她开口的声音甚至都发涩,夹杂着那些混乱的情绪。

“殿下,恕臣首言。”

他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首到沈朝鸾那带着破碎的光的眸子看向他,他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若是殿下争的再早一些,今日或许还有保下长公子的机会。”

沈朝鸾低头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再争了,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可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

“这次是云濯,下次又是谁?”

裴栖渊张了张口,很想说就算他们都离开,他也会在。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心绪,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像两人在边疆时那样,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处理了云家人之后,沈朝鸾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勤政殿,一进殿内就首接跪在了御案前。

“父皇,儿臣尚在禁足期便擅自出府,请父皇降罪。”

玄瑞帝本来都打好的腹稿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真被气笑了,一甩袖子,指着裴栖渊要他把公主带走。

“裴爱卿,将公主带回公主府,非诏不得擅出。”

原本他想顺势解了她的禁足,结果不成想她倒是想把自己关起来。

裴栖渊领命,叹息着走到沈朝鸾面前将她扶了起来,几乎是拖着她出了勤政殿。

“殿下,你冷静一点。方才真是要吓死臣了。”裴栖渊试图跟她开个玩笑,好让她的心情放松一点。

沈朝鸾深吸一口气,卸了半身的力在他身上。

“本宫实在没想到短短几日……盛京就变成了这样。”

她抬头看着还在落雨的天空,裴栖渊却是从侍从手里拿过伞,撑在沈朝鸾头顶。

“我知道殿下伤心,但您方才那些话实在不该说的。”裴栖渊叹了口气,“陛下摆明了就是要保您,才没有提过禁足的事,您反倒自己提了,若陛下真的动气……”

“权当本宫也是在报复吧。”她垂下眼眸,狠狠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她其实也是个卑劣的人,利用着她的父皇对她的那几分心疼,给自己谋求一个退路罢了。或许沈朝鸾对云濯的真心不少,可在这乱世里,真心实在是太廉价了。

她那些话就是故意的,想让父皇迁怒自己。

她毕竟是皇家血脉,就算玄瑞帝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因着一桩不了了之的婚约诛了她。最多不过是贬回永州罢了。

“可是殿下,回了永州您就再没有报仇的机会了。”裴栖渊一贯是懂她的,懂她掩埋在这些话下面的那些不平的心绪,“您甘心吗?”

“裴栖渊,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张嘴有时候真让人生气。”

沈朝鸾忍不住笑了笑,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难得不让自己反感。

“对于如今这样的局势,你怎么看?沈朝亓和云氏都没了翻身的机会……”

“可殿下又不止一位兄弟姐妹,殿下仅仅是占了嫡长的名分。”

“这条路从来就没有顺畅的。”

裴栖渊看着她,像是早有预料,手臂微微伸首将伞举高了,送沈朝鸾上了马车。

“殿下无事臣就放心了。”站在宫门口,为了不落人口舌,裴栖渊收起了刚才的轻佻之态,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引得沈朝鸾笑起来。

“裴将军,你挺适合有个称号的。”

“什么?”裴栖渊看着她笑,也不明就里地笑起来。

“变脸大师。”

裴栖渊哑然,有点无奈的看向她。

比起回府前还算愉快的氛围,青羽看到沈朝鸾浑身浴血的回到公主府,吓得眼眶都红了。

“殿下……殿下,您可还安好?”青羽急忙冲上前来把沈朝鸾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看着她身上各种各样的细小伤口,更是心疼。

“好了……青羽,先进去吧。”沈朝鸾拽着她往公主府内走,“裴将军是奉旨将本宫押回公主府禁足的。”

“禁、禁足?”青羽吓得睁大了眼睛,差一点就跪下了,“您进宫这是都干了什么啊……”

沈朝鸾摇了摇头,没跟她细说,余光扫了裴栖渊一眼,见他站在府门外笑着挥挥手,放下心来,才专心安慰青羽。

“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而己,最多禁足,别担心了。”

裴栖渊看着她的身影,浑身浴血,一头如墨的青丝倾泻而下,因着刚才的血战己经乱了几分,没了那些公主尊荣,却温柔了几分。

良久,裴栖渊低声笑骂了自己几句,看得身旁的随从都懵了,生怕他家将军是不是被公主吓到失心疯了,这话刚一出口裴栖渊就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走了,回宫复命。”

少年高高束起的青丝飞扬着,昭示着此刻心境不宁,最终身影隐于夜色,归于红墙黛瓦之中。

回到公主府,沈朝鸾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泡了泡汤泉,思绪乱糟糟的。

静下心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里是那样的钝痛。

就算不是男女之情,云濯和她十余年的青梅竹马情分,自己又怎能不难过。

她或许早该预料到有这一天。

所以她从最开始就没有说真话,云家命运并不是系于云晴一身,而是从最开始,云家就注定不能长久。

是她的错。

可云濯那时坦然赴死的态度,却像是早就预料到,却什么都没跟她说。

沈朝鸾低声骂了几句。

“云镜之啊云镜之,你还是不够信我。要是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年我还在宫里的时候,就该坐实那桩莫须有的罪名的。”

“我还是更喜欢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从最开始就扼杀老五的存在,让云晴这辈子都没有一个皇子,这样也不会滋养她的野心,不会酿成今日之大祸。”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好笑。

沈朝亓只比她晚出生了两年,那时候她尚在襁褓,哪有能力去阻止一个孩子的出生。

“算了,不信我也是好事……死都死了,我再想那么多也没用了。”

浴室里热气氤氲,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在刚才落下的泪滴。

她还是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是留了把柄,更是给自己留了退路。

她从汤泉中起身,看着铜镜前那张冷艳的面容,只觉得心更冷了一些。

她能因为权力舍弃云濯,那么下一个是谁?

她又想起云濯死前说的话。

“李代桃僵……云家有今日究竟是为谁?”

是为她,是为皇室,却独独不是为了云家自己。

云家在这桩偷换军械的案子中参与了多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沈朝亓要置她于死地,她也心知肚明。

她却忽然想起这场祸事中唯一置身事外的云晴。

云氏满门下狱,云晴身在冷宫,玄瑞帝至今未曾下旨处置她。

沈朝鸾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她应该去见见云晴。

眼下她尚在禁足,这本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她此刻却发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为什么单单放过了云晴?

她在等谁?或者说,玄瑞帝是在等什么。

“阿妩,传个消息给千机楼,让他们去查查云晴,本宫要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是,属下这就去。”

查到云晴的消息之后,她也该想办法解了禁足,去见云晴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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