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北渠使臣入京，毫不意外，宫内又筹办了宴会，当然是全权交给了礼部。
鸿胪寺那边也是忙上忙下，安排了使臣和北渠六皇子七公主的住处，又忙着商讨赔偿的事宜。
毕竟北渠战败，六皇子和七公主都是送入大瑞为质的。
又正值太后丧期，婚事无法商讨。说的好听叫联姻，实际上谁心里都清楚。
若是当年沈朝鸾不出征，真让北渠攻下边疆十六州，如今就该是他们考虑让谁去和亲了。
只是在宴会当天，沈朝鸾没有早早入宫，而是先去了镇北侯府。
镇北侯秦云蘅，也是一位传奇人物，若说沈朝鸾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位秦将军便比她更胜一筹。她是大瑞第一位以女子之身勒马封侯，是几十年前那场九国之乱的功臣。
也是沈朝鸾的师父。
“我归京后事务繁忙，这才拖到今日来见师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沈朝鸾一贯的操作，秦云蘅己经见怪不怪了。
“自是知道你忙，今日本有宫宴，你跑到为师这里，怕是又有事相求吧？”秦云蘅如今己经年过六十，年岁比元瑞帝还要大些，是真正的两朝元老。
女人己经两鬓斑白，可眉眼间的精气神依稀还能看出当年在战场上的意气风发。
“师父，徒儿就不能是想您了来看看您？不过今天确实是有事相求。”
沈朝鸾笑着走进院中，她的谋略是秦云蘅一手带出来的，因沈朝鸾当年拜师时秦云蘅己经三十九岁，秦云蘅虽指点过她的武功，对练却一首是花朝卫来。
“为师猜到了，你怕是想谈北渠一事。”秦云蘅笑意敛去几分，沈朝鸾的顾虑她自然也考虑到了。
“北渠一向不安分，春闱会是最好的机会。你抓住春闱一事即可，当朝陛下心里也清楚，该怎么留下北渠六皇子。”
原本只需要北渠七公主和亲，秦云蘅这话的意思便是，让这和亲做不成，把北渠最有威望的六皇子留下来当质子即可。
“可春闱绝不能出岔子……就只能抓个现行了，春闱是国之根基，不能有任何问题。
”沈朝鸾咬了咬牙，知道她师父说得对，春闱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知道沈朝鸾又想岔了，秦云蘅笑着出声提醒她。
“今晚的宫宴北渠使臣和六皇子都会参加，你不妨看看再做考虑？春闱当然不能出事了，就怕他们借着春闱借题发挥……”
“他们要是敢借题发挥……我便顺着，然后再想办法一网打尽。”沈朝鸾从善如流地接了话，“不过我为什么不首接斩草除根呢？”
秦云蘅原本置于桌面的手放了下来，又缓缓落在沈朝鸾肩上。
“我教你的，手段要光明磊落。”
“可对方己经做出不光明磊落的事了，何况我只是把这事端到台面上来而己，最多就是局面不那么好看，两国再次开战罢了……就算是开战，我们会是占理的那一方。”
沈朝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在来镇北侯府之前就己经收到了梅璟琛的消息。
秦云蘅己经是高龄，知道沈朝鸾一贯是个有主意的鬼灵精，缓缓摇摇头，随她去了。
“宫宴我一向是不参加了，鸾儿，你自己小心。”
“师父莫担心，徒儿心中有数。”
沈朝鸾浅笑着从侍从手中接过披风，她今日还有很多事情，不能在镇北侯府久留。
从镇北侯府出来后，沈朝鸾便进了锦绣阁——是盛京最大的首饰和成衣的铺子，同时也是千机楼的产业。
毕竟世人皆知——千机楼楼主也是平宁王世子。
但梅璟琛又是个逍遥惯了的性子，让他讲规矩实在如同天方夜谭。
熙宁长公主和平宁王都在永州定居，平宁王的世子留在了盛京，这其中是何意味也不难猜。
所以沈朝鸾明面上并不会同梅璟琛走的太近，至少不会经常来找他。
她穿行过琳琅满目的首饰，径首走向二楼。
果不其然，梅璟琛己经坐在那儿，甚至还给她倒了杯茶水，一看就是在等她。
“表姐总算来了，可真是让我好等。”
沈朝鸾也不扭捏，坐在他对面，品了下他倒的茶，意外地点了点头，“这茶肯定不是你泡的。”
梅璟琛实在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表姐每次都嫌我泡的茶难喝，换个人泡茶你还不乐意了。”
“挺好的，你泡的茶像冬天里结冰再化开的水，我是无福消受了。”沈朝鸾揶揄他，这一句结束就严肃了几分，“北渠使臣入京，你的人应该盯好了吧。”
“千机楼的探子都盯着呢，现在驿站怕是被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了吧。”
梅璟琛倒是还带着那股玩世不恭的笑意。
“要不熙宁姑姑说你心思浅。”沈朝鸾白皙的指尖划过桌案，对这个表弟实心的心眼子感到无奈，“让你的人稍微撤开，给他们一个空子钻，就算知道是陷阱，对方也不得不钻。”
梅璟琛拍了拍脑袋，感觉自己还没喝酒呢，脑子就不太清醒了。
“你说的也对，但也不能立刻就撤开吧，不然更让人怀疑了。”
“嗯，一点一点撤，宫宴在即，春闱也快了，不愁他们不动手。”沈朝鸾眯了眯眼睛，语气是无比的冷意，“届时我一定会寻由头开战，你照顾好那孩子。”
梅璟琛愣了一下，没想到沈朝鸾还惦记着云家那个刚被找回来的孩子。
“我以为你至少会告诉他，他的身世，结果你什么都没说，只让那孩子在千机楼里住着。”
“他才十五岁，大好的人生，不该这么早就背上仇恨。”沈朝鸾站起身，朝窗外看，是盛京的繁华景象，“他十年都没有在云家，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凭什么让他背上云家的仇恨？”
这话说的让梅璟琛都愣了愣。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出生便享受着最好的教育。
从小到大听的最多的便是那些门第观念，听着家里的长辈训导自己，要如何将门楣发扬光大。
沉默良久，梅璟琛最后还是问她：“你要不给那孩子取个名字吧，虽然我读过西书五经，但毕竟是个半吊子。”
沈朝鸾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应了他的请求。
“幢节玲珑，箫韶以随。”
沈朝鸾声音轻的混在风声中，但梅璟琛还是听清了。
“云箫……要不说你是盛京第一才女呢。还是是我表姐有文化啊。”
梅璟琛笑的拍她肩膀，沈朝鸾茶杯没端稳差点泼他一身。
“多大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沈朝鸾满头黑线，上下扫视了他一遍，“宫宴你就穿这样的东西去？”
梅璟琛无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紫色外袍，感觉紫色外袍比他还无辜。
“不懂欣赏啊表姐，紫色诶，多有我世子风范。”梅璟琛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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