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新田城的城门钉满铜钉。
晨露凝在钉头。淌着冷光。
铜锈混土腥气。钻进鼻腔发涩。
陈垣袖口辐射仪紧贴城墙砖缝。
嗡鸣轻颤。指针划向城西的陶坊区。
“源点在城心...”他捻起墙灰搓指腹。
嬴萦嚼着干肉脯。
油脂沾唇微亮：“智氏陶坊通着韩家兵库。”
皮靴踢开道边半枯的狗尾草。“昨晚还出三车陶瓮。轮印深得怪。”
巫棠裹紧麻布斗篷。
断发续的金丝藏在兜帽阴影里。
“城脉被截了...”骨笛虚点路面。“水洼不漾波。”
石板积水死寂。连落叶都沉底。
陶坊工棚排出硫磺黄烟。
烟囱积满黑渣。烟味辣嗓子。
看门犬拴在焦木桩上。
毛色发暗。耳朵溃烂流脓。伏地呜咽。
“瘌皮狗。”嬴萦皮鞭虚抽空气。狗吓得猛挣铁链。
链条刮擦声刺耳。
工棚深处传来敲打闷响。
像裹着厚布的锤子砸湿泥。
三人绕到陶窑后巷。
嬴萦靴尖拨开垃圾堆。
露出半块破陶匾。匾面焦黑。
“智氏族徽。”指肚摸过凸刻的鹰啄日纹。
金粉残留。“这么大家业。匾扔泔水堆？”
陈垣军刀撬开匾片。
匾底粘着油纸。抖落厚厚账册。
纸页卷边焦黄。墨痕洇晕。
嬴萦指头急翻账页。
眼神锐利如鹰。
“丙寅月。七车乌石料。”
“丁卯月。炭火支超兵坊三倍！”
“戊辰月...”她指尖顿住。“‘祭炉凶兵三十件’？韩家兵册可没这数！”
“凶兵在哪？”巫棠骨笛斜点窑顶排烟口。
烟气正卷着亮晶晶的金属碎屑飘散。
陈垣用磁石吸墙缝积灰。
石粉中杂着铁蓝色碎光。
“炉渣含铍砂...剧毒放射物。”
磁石嗡鸣烫手。“铸器者...活不过三月。”
窑口突然传出凄厉嚎叫！
推陶坯的泥工撞开柴门。
捂着脖子打滚。手指缝渗出墨绿脓血！
皮肤下鼓起指头粗的游走凸包。
边滚边嘶嚎：“炉神...吃人了...”
门内火光骤亮！
三个赤膊壮汉闯出。红眼珠蒙翳。
抡着陶拍冲泥工头顶猛砸！
噗！
骨碎闷响。嚎叫戛止。
三人拖尸脚踝。
一路擦血痕拉回窑洞。
柴门晃荡着关上。
窑缝里飘出皮肉焦糊的甜腥味。
“虎狼窝。”嬴萦指甲掐进账本。
纸页撕出豁口。“得有人混进去。”
巫棠摘下斗篷。
续发金丝在耳后闪烁。
“灰抹脸。我进。”
陈垣突然攥住她手腕。
“等等。”
他袖管抽出根细铜管。旋开管帽。
倒出把银粉。“吸进鼻。粉裹毒气。”
巫棠点头。银粉抹入鼻腔。冰凉刺辣。
半刻后。
披发涂面的巫棠抱着摞陶坯。
随运泥车混进工棚。
焦烟糊眼。
窑洞中央掘着丈深地窖。
窖口热风卷着恶臭扑脸。
几个泥胚匠木偶般操作。
眼蒙黑布。口鼻塞麻核。
窖底景象让巫棠指节发白——
六具铁钩悬空的尸骸摇晃。
尸肉被烤得焦黄流油。
皮下渗出墨绿汁液。
汁液滴入窖底铜槽。
槽里浸着新铸的矛头剑胚。
青铁刃沾上绿汁。竟然隐隐发亮！
窖壁挂着排青铜管。
管口喷着蓝绿色雾汽。
雾气熏烤尸油。滋滋作响。
热浪裹腐肉臭。
智氏工头提着铁钎走近。
钎头沾着新血迹。
“哑女！倒槽去！”鞭梢抽巫棠后背！
麻布衣裂口。
她踉跄走到窖边。
余光瞥见窖角堆着皮囊。
囊口滑出块紫纹矿石。
蓝光幽森。
玄圭碎片在怀突跳！
像被无形线拽向紫矿石！
巫棠抱起槽边腐木桶。
桶底残留绿液。恶臭熏人。
她假装脚滑。身子一歪！
整桶尸油泼向窖壁铜管！
滋啦啦——！
油火腾烧！
铜管炸裂！
蓝绿毒雾喷涌！
瞬间吞噬半窖！
工头惨嚎捂脸打滚！
皮肉遇毒雾塌陷起泡！
趁着大乱。
巫棠扑向窖角皮囊。
扯开束绳。里面滚出几块拳头大的紫纹矿！
矿石接肤处如冰针扎刺！
窖顶警报骨哨疯响！
“走！”巫棠裹紧矿石扑出浓烟。
工坊外。
街角碾米坊。
陈垣将紫纹矿浸入水缸。
水珠接触石面竟悬空打转！
“高频辐射场...干扰重力？”
巫棠撕下油布包矿石。
“窖底有阵法...尸油养矿的邪路...”
嬴萦将账册摊在石碾上。
匕尖急点末尾页：“‘丙货通秦塞’！看这印鉴！”
页角暗盖着鹰翅蛇形章——
中行氏族徽！
“中行氏替智氏走黑货。”她齿缝里冷笑。“韩家铁矿供的料。秦商送的炭。”
刀尖划断绳索吊着木箱。
箱里青铜矛头咣当散落。“这脏物。老娘劫定了！”
城外土岗。
夜色掩住三道人影。
智氏私兵押车进沟。
十二车货物蒙着黑毡。
车轮碾碎枯骨咯咯响。
“硫磺味。”陈垣伏地耳贴土。“大车队。”
嬴萦反手甩亮火折子。
橘黄火苗舔着信炮捻子。
嗤——！
炮仗尖啸冲霄！炸开蓝光！
沟坡两侧猛然翻出黑衣骑队！
马鞍皮囊鼓胀。塞满铁蒺藜。
为首汉子兜鍪插雁翎。
喝声如雷：“秦塞封路！智氏私货留下！”
智氏卫队挥刀迎上！
刀光撞飞铁蒺藜。爆出火星！
混战中。
巫棠策马突入车队！
骨笛劈断车绳！毡布掀开！
十车紫纹矿石蓝光暴射！
最后两车蒙得最厚。
嬴萦匕首划开货囊。
白色粉末喷洒！
“骨粉！”她嗅味色变。“人骨焙的灰！”
“献祭给谁...”陈垣玄圭碎片突滚烫！
碎片牵引他扑向首车。
撬开夹层！
里面躺着支三尺长铁匣！
匣盖弹开刹那。
玄圭碎片光芒如沸！
铁匣内凹槽卡着根扭曲的青铜柱。
柱面铸满狰狞鬼脸。
柱头嵌块鹅蛋大的紫髓玉。
玉石深处蜷着团蠕动的墨绿粘浆！
尸兵阵核！
巫棠骨笛狠砸鬼柱！
嗡！
鬼面眼窝亮起血芒！
紫髓玉猛地喷出毒雾！
浓绿雾龙首扑巫棠面门！
“退！”陈垣扯她坠马！
毒龙撞上沟壁！
岩面如热蜡融化！流下粘稠泥浆！
智氏护卫首领趁机扬鞭！
仅剩的尸核车冲出重围！
“中行氏接应的兵来了！”雁翎骑呼喝收队！
蹄声奔雷远去。
战场残骸里。
嬴萦踩碎最后一袋骨粉。
白尘呛鼻。
她弯腰从焦土拾起块木牌。
牌面被血糊得半污。
残留半个鹰翅烙痕——
智皋亲令。
巫棠突然呛咳。
续发金丝嗡然绷断！
数缕新断青丝飘落尘埃。
“阵法的代价...”她指缝血珠滴入土。
陈垣攥紧鬼面铜柱残片。
柱体刻痕深处。
歪扭的六行西羌蝌蚪文微微发烫。
他指腹刮过蚀文。
泥灰剥落处。
露出个半指宽的凹槽。
槽底粘着片极薄的竹膜。
膜上印染西字：
上善若水
老子竹简的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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