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伟岸的残影伫立在王座之前,目光似乎穿透了万古岁月,温和地审视着踏入此地的两人。
他并未散发出任何敌意,声音却带着无尽的沧桑,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万载岁月,终于等来了两个有趣的小家伙。”
“一个身负无垢剑心,纯粹剔透,实属罕见。另一个……体内竟流淌着那只老凤凰的血脉,真是令人怀念的气息。”
凰九天闻言,心神剧震。
她体内的血脉乃是九凰宗最大的秘密,是她凤凰神体远超历代宗主的根源所在,此事除了师尊,绝无第二人知晓。
眼前这道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龙帝残魂,竟一眼就看破了她的根底?
那残影仿佛看穿了她的惊骇,发出一声低沉的笑,笑声中带着一丝自嘲:“小家伙,不必紧张。本帝并非此地的守护者,恰恰相反,是这块骨头的囚徒。”
他指向王座上那块流光溢彩的至尊骨。
“世人皆以为此乃无上造化,却不知,它真正的作用,是一个巨大的‘能量转化器’。万万年来,它扎根于此,汲取着葬龙渊中亿万龙魂不散的怨念、不甘与愤怒,将这些最污秽、最磅礴的力量转化为最纯粹的本源,只为等待一个……能承载这份力量的合格容器。”
龙帝残魂的语气变得幽深:“而本帝,就是这转化器最后的保险,也是第一道‘养料’。若你们无法通过考验,你们的血肉神魂,也会成为它新的养料。”
这番话,让凰九天和云寒星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哪里是机缘,分明是一场精心布置了万载的死亡陷阱。
龙帝残影似乎对她们的反应很满意,他侧了侧身,让开了通往王座的道路。
“现在,是最后的考验。”他的声音恢复了温和,“至尊骨只有一个,但你们有两个人。本帝不会干涉,谁能凭自己的本事拿到它,它便归谁。”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得提醒你们一句。这祭坛周围,弥漫着本帝残留下来的‘帝魂龙威’,对神魂有极强的压迫。尤其是……对你这只小凤凰,有天然的克制。”
话音刚落,凰九天眼中厉色一闪。
她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退路!
凤扶摇还在萧尘那个混蛋手里,宗门的未来系于此行。
管他什么陷阱,什么考验,她今天必须拿到这块骨头!
“喝!”
一声清叱,凰九天体内的凤凰真火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冲向祭坛。
然而,她才踏上祭坛边缘,一股无形却重如山岳的威压便当头罩下。
那是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压制,是食物链顶端的绝对威严。
她体表的护体神火在这股龙威之下,竟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晃,明暗不定。
每一步,都像是背负着一座太古神山,骨骼咯吱作响,神魂如同被万千根钢针穿刺。
凰九天死死咬着牙,绝美的脸庞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她不能输,她绝不能输!
可越是焦急,心魔越是疯狂滋生。
眼前龙威浩荡,竟渐渐扭曲成另一幅画面——萧尘得意地坐在宝座上,怀里搂着绝望的凤扶摇,另一只手,则轻佻地抚摸着沦为阶下囚的自己的脸颊。
那屈辱、淫靡的笑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不——!”
道心失守,气血逆行。
凰九天眼前一黑,再也压制不住伤势,一口心血猛地喷出,洒落在森白的龙骨祭坛上,格外刺眼。
她的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被那恐怖的龙威彻底碾碎神魂。
然而,就在她意识将要溃散的瞬间,一道冰冷、纯粹、带着斩破一切虚妄锋锐的剑意,如同一道清泉,瞬间将她笼罩。
那道无孔不入的帝魂龙威,竟被这剑意屏障硬生生隔绝在外。
凰九天艰难地回头,看到的,是盘膝坐在祭坛之外的云寒星。
她没有动,从一开始就没有动。
她没有去争,没有去抢,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亘古不化的冰雕。
此刻,她脸色苍白,显然分出心神来庇护凰九天,让她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一道清冷的声音,首接在凰九天的识海中响起。
“你的道心,太弱了。”
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被仇恨与欲望蒙蔽,你永远拿不到它。”
凰九天怔住了。
她看着云寒星那张清冷依旧的脸,看着她为了抵挡龙威,嘴角也渐渐渗出的一缕鲜血。
这个女人……这个一路上的死对头……在问心幻境救了自己,在剑冢护住了自己,现在,又一次出手了。
为什么?
是为了之后独吞宝物?
还是……
凰九天不知道。但她看着那道单薄却坚韧的背影,心中某个最坚硬、最骄傲的角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仇恨?
欲望?
师妹的安危?
宗门的未来?
是,这些都重要。
可如果连自己都迷失了,拿什么去守护这一切?
云寒星的道,是纯粹的剑道。
那自己的道呢?
凰九天第一次,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执念与焦灼。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云寒星的背影,眼中的疯狂与挣扎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然。
她没有再试图去冲击王座,反而同样盘膝坐下,双手结印。
下一刻,一股灼热、霸道、却无比纯粹的凤凰真火,从她体内毫无保留地涌出,没有冲向王座,而是温柔地渡向了她身前的云寒星,与那层冰冷的剑意屏障交融在一起。
既然我过不去,那我便助你。
冰与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一刻没有丝毫冲突,反而完美地交汇,形成了一个微妙而坚固的平衡。
云寒星的剑意为盾,抵御着龙威对神魂的冲击;凰九天的真火为铠,隔绝了龙威对血脉的压制。
云寒星有些错愕地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暖力量,回头看去,正对上凰九天那双清澈的眼眸。
两人相视无言。
“唉……”
一声欣慰至极的叹息,再次从王座前响起。
那龙帝残影脸上露出了万载以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懂得了‘守护’与‘牺牲’,而不是一味的‘争夺’与‘占有’,你们,才算真正通过了考验。”
话音落下,那恐怖的帝魂龙威如潮水般退去。
龙帝残影解释道:“这至尊骨,是龙族与凤族两位始祖联手打造的至宝,其真正的继承方式,并非抢夺,而是需要两种极致对立又互补的力量共同开启。一如你们的剑意与凤凰血脉,一如冰与火。”
他抬起手,一道精纯无比的本源龙气从指尖飞出,一分为二,分别没入凰九天和云寒星的体内。
两人只觉得一股暖流淌过西肢百骸,先前所受的伤势,消耗的本源,竟在瞬息之间尽数恢复,甚至修为都隐隐有所精进。
“这块至尊骨,与此地龙脉相连,本帝也无法将它带走。”龙帝残影看着王座上的宝骨,眼中闪过一丝留恋与解脱,“不过,凝聚一滴‘帝骨精血’给你们交差,还是可以的。”
他伸手一招,那块不朽的至尊骨发出一阵嗡鸣,一滴璀璨如烈日的金色血液缓缓浮现,其中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恐怖力量。
仅仅是看着,就让两人感到一阵心悸。
龙帝残影将这滴精血用一道柔和的龙气包裹,送到两人面前。
“这滴精血,蕴含了至尊骨三成的力量,足够你们用了。”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
在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他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留下了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小心那个让你们来取骨的人。他的身上,有比此地所有邪秽之物加起来,都更恐怖的气息。这滴精血,或许……也是你们未来反抗他唯一的希望。”
言罢,龙帝残影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彻底化作了点点光斑,消散无踪。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凰九天和云寒星两人,以及那滴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无尽神辉的帝骨精血。
两人对视一眼。
彼此的眼神中,敌意与戒备己然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人能够理解的复杂、凝重,以及一种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名为“同盟”的默契。
萧尘……到底是什么人?
玄阴圣地,圣主峰大殿。
当凰九天与云寒星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半分。
萧尘依旧斜倚在主座上,神情慵懒,似乎对她们的归来毫不意外,仿佛她们只是出门替他取了件寻常物件。
两人沉默着上前,凰九天取出一个由凤凰真火小心翼翼包裹着的玉盒,将其打开。
一滴璀璨如烈日的金色血液静静悬浮其中,那股仿佛能压塌万古的恐怖力量,让整座大殿的光线都为之扭曲。
“幸不辱命。”凰九天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太多情绪。
萧尘的目光落在“帝骨精血”上,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随手一招,那滴精血便轻飘飘地飞入他手中,任由那磅礴的力量在掌心冲撞,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他端详着,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不错,你们做得很好。”他轻描淡写地赞许了一句,随手将精血收起。
他看向凰九天,屈指一弹,一瓶丹药飞了过去。
“这是‘九转回魂丹’,拿去给凤扶摇服下,三日之内,足以让她痊愈。从今日起,九凰宗的惩罚结束了。”
凰九天接过丹药,心中却是一沉。
他说了惩罚结束,却对她与他之间的主仆魂契,绝口不提。
这意味着,她这位高高在上的九凰宗宗主,依旧是他的奴。
这种无声的掌控,比任何言语上的羞辱都更令人窒息。
……
九凰宗在圣地内的临时驻地,气氛一片愁云惨淡。
当凰九天推门而入时,正在照料凤扶摇的凤千凝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错愕,随即涌上狂喜与担忧。
“宗主!你……”
“我没事。”凰九天将丹药递给她,“这是疗伤圣药,快给扶摇服下。”
凤扶摇也挣扎着想要起身,她看着安然无恙的师姐,嘴唇翕动,眼神复杂至极,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那份愧疚与自责,像一道无形的深渊,横亘在两人之间,让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姐妹,变得比陌生人还要遥远。
凰九天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微叹,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弥合。
与此同时,圣主峰的另一端,气氛同样压抑。
苏卿瑶被禁足在侧殿,整日以泪洗面。
她摔碎了殿内所有能摔的东西,精美的衣裙被她自己撕扯得不成样子。
她想不通,自己堂堂圣女,竟会败给一个来历不明的贱婢!
对唐舞和那个处处彰显主母风范的叶灵儿,她的恨意己深入骨髓。
而唐舞,则成了圣主峰上最特殊的存在。
萧尘似乎对她青睐有加,时常将她带在身边“指点修行”。
顶级的功法,无限量的灵药,她的修为一日千里。
但这份恩宠背后,却是无尽的空洞。她越来越沉默,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眸,如今像一潭死水,看不见底。
她像一尊被精心雕琢的瓷器,华美,却失去了灵魂。
叶灵儿作为主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一面派人给禁足中的苏卿瑶送去安神的汤药与精致的吃食,嘘寒问暖,于无声处彰显自己的宽仁大度;另一面,又时常将唐舞召到主母殿中闲话家常。
“唐舞妹妹,圣子待你好,是你的福气。只是这后宫之中,最重规矩,你如今虽得恩宠,也要时时记得自己的本分,莫要恃宠而骄,惹了圣子不快。”
她的话语温柔和煦,像春风拂面,却又像一根根看不见的针,扎在唐舞的心上,提醒着她“侍妾”的身份。
这一切,萧尘都看在眼里。
他非但不阻止,反而乐在其中,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如何挣扎、碰撞。
他甚至会故意制造一些机会,比如让叶灵儿与唐舞“偶遇”在同一处灵泉,或是“无意间”在苏卿瑶面前夸赞唐舞的天赋。
他发现,在叶灵儿的“敲打”和苏卿瑶无声的敌意中,唐舞那份骨子里的善良与柔软,正在被一点点磨掉。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学会的小心翼翼与伪装。
这让他感到很满意。
一块璞玉,总要经过最残酷的雕琢,才能展现出真正的价值。
终于,在把玩了几天人心之后,萧尘决定闭关,彻底融合那滴“帝骨精血”。
他对外宣布,三日后,将在圣主峰之巅举办一场“家宴”,只邀请几位“夫人”与核心成员参加,美其名曰“调和后宫,增进家人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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