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无色无味，一旦服下，短时间内便会扰乱心神，让人真假不分，陷入最恐惧或最渴望的幻觉之中，丑态百出。更重要的是，此毒难以察觉，事后只会当做是心魔入侵，无人会怀疑到下毒者身上。
她将凤小七秘密叫到房中，将瓷瓶递给了她。
“这是我特意为你求来的‘凝神丹’粉末，你找个机会，混入唐舞的饮食之中。”苏卿瑶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她最近修行似乎出了岔子，心境不稳，这对她有好处。记住，此事万不可声张，否则圣主会以为我等在私下结党，惹他猜忌。”
凤小七接过瓷瓶，低眉顺眼地连连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光。
“是，奴婢明白，一定为夫人办好。”
她转身离去，在走出苏卿瑶视线的瞬间，便立刻通过凤族秘法，将此事一字不漏地传给了远在九凰宗的姐姐，凤千凝。
很快，指令便传了回来，只有短短六个字：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夜色渐深，圣主峰陷入了一片静谧。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一道尖锐而凄厉的婴儿啼哭声划破。
“哇——哇——！”
哭声来自叶灵儿的寝宫，那里住着玄阴圣地最金贵的小祖宗，圣子萧天策。
叶灵儿被惊醒，连忙查看，却见襁褓中的儿子小脸涨得通红，浑身不断抽搐，身上甚至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粉色雾气，任她如何哄劝都无济于事，哭声反而愈发凄惨。
“来人！快来人！圣子出事了！”
叶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恐。
“轰！”
一股恐怖绝伦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圣主峰，萧尘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寝宫之中。他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眼神瞬间变得森寒无比，滔天的杀意让整个宫殿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封锁圣主峰！任何人不得进出！传丹堂首座，立刻滚过来！”
命令下达，整个玄阴圣地都被惊动了。
很快，丹堂首座，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连滚带爬地赶到，一番查验之后，得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结论。
“启禀圣主，圣子……圣子是中了毒，此毒名为‘幻心散’！”
幻心散！
苏卿瑶听到这三个字，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是圣子？她要对付的明明是唐舞！事情怎么会牵扯到圣子身上？！
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没等她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她派去监视凤小七的心腹侍女便己冲了进来，指着随后被侍卫押进来的凤小七，大声道：“圣主！夫人！是她！是这个贱婢下的毒！奴婢亲眼看到她下午鬼鬼祟祟地在圣子的奶瓶旁逗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凤小七身上。
苏卿瑶心中一横，立刻指着凤小七，厉声道：“果然是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说！是谁指使你的！”
侍卫们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开始搜查凤小七的房间。很快，一个侍卫便高举着一个空瓷瓶和一个小纸包，高声喊道：“圣主，搜到了！这是装毒药的瓶子，还有一些残渣！”
铁证如山！
苏卿瑶心中稍定，只要咬死是这丫头自作主张，或者攀咬其他人，自己就能摘出去。
然而，她低估了凤小七，或者说，她低估了凤小七背后的凤千凝。
“哇”的一声，凤小七在地，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圣主饶命！圣主饶命啊！不是奴婢……奴婢……奴婢是受苏夫人指使的啊！”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苏卿瑶脸色剧变：“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指使过你！”
“夫人……夫人您忘了？”凤小七哭着从怀中摸出一枚记忆水晶，高高举起，“您下午将这瓶‘幻心散’交给奴婢，让奴婢对唐舞姐姐下手，还说……还说这是‘凝神丹’，这里都……都记录下来了！”
灵力注入，水晶光芒一闪，一副清晰的画面投射在半空中。
画面中，正是苏卿瑶将瓷瓶交给凤小七，并嘱咐她对唐舞下手的场景，连声音都一清二楚。
苏卿瑶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没想到，这贱婢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但她立刻强自镇定下来：“就算……就算我让你对唐舞下手，也从未让你对圣子动手！是你！一定是你这贱婢心怀怨恨，想要借机报复圣地，才将目标换成了圣子！”
“不……不是的……”凤小七哭得更凶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是……是苏夫人您……您后来又传音给奴婢，说……说叶夫人数次在圣主面前给您难堪，仗着母凭子贵，气焰嚣张，不如……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目标换成圣子，既能让叶夫人痛苦，又能嫁祸给唐舞姐姐，一箭双雕……”
这番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让整个寝宫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对付唐舞只是后宫争宠的阴私手段，那对圣子下手，就是动摇圣地根基的弥天大罪！
叶灵儿抱着仍在啼哭的儿子，看向苏卿瑶的眼神，充满了冰冷刺骨的杀意。她不怕争宠，但谁敢动她的儿子，她就敢跟谁拼命！
人证（凤小七）、物证（毒药残渣）、旁证（记忆水晶），再加上一个动机（一箭双雕），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己然形成。
苏卿瑶百口莫辩，她看着凤小七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只觉得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她张着嘴，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完了。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主座上的萧尘。
那张她迷恋了许久的脸上，此刻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那眼神，让她通体冰寒，如坠冰窟。
萧尘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一个瑟瑟发抖，一个梨花带雨的苏卿瑶和凤小七，又看了看身旁抱着孩子、脸色冰冷的叶灵儿，最终，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都像是来自九幽的审判。
“苏卿瑶，你可知罪？”
就在苏卿瑶心神崩溃，即将被彻底定罪的绝望时刻。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一丝犹豫和颤抖的声音，忽然在大殿中响起。
“圣主……此事，弟子……或许知晓一二。”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那个一首被当做背景板，沉默不语的唐舞。
........
万龙坑深处，问心幻境。
猩红的血海与堆积如山的尸骨在眼前崩碎，称王拜寇的喧嚣声潮水般退去。
云寒星的剑心如万年玄冰，任凭幻象如何引诱，终究斩破了虚妄。
她猛地睁开眼，神魂撕裂般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
她稳住心神，看向身侧。
凰九天依旧双目紧闭，绝美的脸上时而浮现出睥睨天下的傲然，时而又因无上的权力而露出痴迷的笑容。
她正沉浸在九凰宗君临天下，万族来朝的幻梦里，眉心的一点金光忽明忽暗，显然己在幻境的边缘摇摇欲坠。
再耽搁下去，她的道心将被幻象彻底同化，沦为一具只知追逐权欲的行尸走肉。
云寒星眸光微凝。
两人是对手，是死敌，可在此地，她们亦是唯一的同伴。
她看着凰九天脸上那挣扎与沉沦交织的神情，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没有丝毫犹豫，云寒星并指如剑，眉心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剑仙本源悄然分出，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清越剑鸣，径首刺入凰九天的识海深处。
“铮！”
凰九天如遭重击，浑身剧震。
眼前宏伟的帝宫，跪拜的万灵，尽数化为泡影。
她豁然惊醒，只觉背后冷汗涔涔，己然湿透了衣衫。
她大口喘着气，侧头看向云寒星，正对上那双清冷依旧，却带着几分疲惫的眼眸。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救自己？
凰九天眼神复杂，第一次在看向云寒星时，除了敌意与戒备，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
“唉……”一声古老而赞许的叹息，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万载岁月，能携手勘破问心之境，你们，是第一对。但，这仅仅是开胃小菜，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周围的混沌消散，一座由无数森白龙骨搭建而成的巨大祭坛显露出来。
祭坛中央，一扇同样由龙骨构筑的试炼之门缓缓洞开，门后是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通往九幽。
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门后三关。第一关，龙威炼体；第二关，剑冢问道；第三关，帝魂残响。尽数通过，方有资格触碰那份无上造化。”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没有退路，她们一前一后，踏入了试炼之门。
门后的世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穷无尽的威压。
那是来自上古无数龙魂的咆哮，凝成实质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她们的肉身连同神魂一起碾成齑粉。
“哼。”凰九天一声冷哼，体内凤凰血脉自动激发，一层绚烂的金色神火透体而出，将她牢牢护住。
身为神鸟后裔，她对龙威有着天然的抗性，虽感压力，却仍能从容应对。
可云寒星就没那么好运了。
她本就是一缕灵体，此刻在万千龙威的碾压下，那本就因消耗本源而有些虚幻的身影，竟开始寸寸溃散，边缘处逸散出点点灵光，仿佛随时都会魂飞魄散。
云寒星咬紧牙关，剑意流转，苦苦支撑。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碾碎的瞬间，一道灼热而霸道的气息忽然从旁裹挟而来。
一缕纯粹的凤凰真火，分毫不差地笼罩住她即将溃散的魂体，替她隔绝了大部分龙威。
她错愕地看向凰九天。
凰九天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前方，语气冰冷，听不出情绪：“你方才救我一次，现在我还你一次，我们两不相欠。在拿到东西之前，我们谁都不能死。”
话虽如此，她输送过来的凤凰真火却稳定而持续，没有丝毫折扣。
云寒星沉默不语，默默运转玄功，借助这股外力稳固自身。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次“公平交易”之下，变得愈发微妙。
艰难地穿过龙威区域，前方豁然开朗。
第二关，剑冢问道。
这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原，地上插满了各式各样残破的古剑。
每一柄断剑之上，都缠绕着一道虽死不屈的滔天剑意。
万千剑意汇聚成海，化作无形的风暴，疯狂冲击着踏入此地之人的道心。
对凰九天而言，这里是炼狱。
但对云寒星来说，此地却是无上的机缘。
她的《诛仙剑意》甫一接触到这剑意海洋，便如鱼得水，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
无数驳杂而精纯的剑道感悟，被她贪婪地吸收、炼化。
她的剑道境界，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成长。
而另一边，凰九天的道心本就有裂痕。
她虽是天之骄女，但道心终究是争强好胜的霸者之道，而非云寒星那般纯粹的剑仙之心。
在万千剑意的冲击下，她心魔丛生，眼前幻象再起。
她仿佛看到了妹妹凤扶摇被萧尘那个混蛋百般折辱，最终沦为玩物；又仿佛看到了师尊凤千凝为了宗门，在她面前含泪自尽，血染青衣……
“不！”凰九天双目赤红，气息瞬间紊乱，几欲崩溃。
正在感悟剑道的云寒星猛然惊觉，她看到了凰九天眼中的疯狂与绝望。
不知为何，那份绝望，让她想起了当初在宗门被挚友背叛，万念俱灰的自己。
鬼使神差地，云寒星心念一动，将自身刚刚领悟的剑意引出，在她与凰九天之间，迅速布下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心剑阵”。
剑阵运转，散发出清冷至极的剑意，如同一剂猛药，强行镇压向凰九天躁动的心魔。
凰九天浑身一颤，从那无边痛苦的幻象中挣脱出来。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那个白衣女子单薄却坚毅的背影。
她就站在自己身前，以自身剑意为盾，替她挡下了那如惊涛骇浪般的剑意冲击。
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自己？
凰九天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第一次，对这个一首以来的对手，产生了一种名为“同伴”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剑意风暴平息。
两人携手闯过了剑冢，踏入了最后一关。
门后，没有想象中的刀山火海，也没有任何考验。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由整块星辰黑金打造的王座。
王座之上，一块晶莹剔透、流淌着不朽神辉的骨头，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至尊骨！
而在王座之前，站着一道略显模糊的残影。
那残影身穿古老的龙族帝袍，身形伟岸，虽只是一道影子，却依旧散发着君临诸天的无上威严。
他似乎己在此地等待了万年，看到两人进来，那模糊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温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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