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秘密，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凤九天的咽喉，让她之前所受的所有屈辱，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萧尘却没有再看她一眼，挥了挥手。
“回去告诉你师尊。”
“本座不仅知道你们的病，还有药。”
……
凰九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座寝宫的。
她失魂落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穿过寂静的庭院，回到九凰宗的临时驻地。
驻地之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宗主凤千凝正坐在凤扶摇的床边，亲自为她输送着灵力，维持着她那微弱的生机。看到凰九天回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终究没有开口询问过程。
“师尊。”
凰九天走到她面前，声音沙哑干涩，她没有说自己经历了什么，只是将萧尘最后的那段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
“他说……我们九凰宗的《涅槃天凰诀》，冲击帝境会引火自焚，神魂俱灭。”
“他说……他有药。”
凤千凝为凤扶摇输送灵力的手，猛地一顿。
一股恐怖的寒意，瞬间从她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比床上昏迷不醒的凤扶摇还要难看。
她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一个重伤垂死，一个失魂落魄。
她又想到了宗门传承了数万年的那个致命诅咒，想到了历代先辈在冲击帝境时，那绝望不甘的眼神，以及最后化为飞灰的凄惨下场。
那是悬在每一代九凰宗宗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原本以为，自己将是打破这个诅咒的人。
可现实，却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凤千凝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与煎熬。一边是宗门的尊严与仇恨，一边是弟子的性命与宗门万世的未来。
良久，她缓缓收回了手，站起身。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微弱的凤扶摇，又看了一眼精神近乎崩溃的凰九天，眼中那剧烈的挣扎，最终化为了一抹冰冷的决然。
是夜，月黑风高。
一道身影，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如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九凰宗驻地。
那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径首朝着云顶天台最高处，那座灯火通明，象征着北域至高权力的圣主寝宫，疾驰而去。
那身影，正是九凰宗宗主，凤千凝。
.......
圣主寝宫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室奢华。
萧尘指尖，正把玩着一颗通体蔚蓝的宝珠，珠内仿佛蕴藏着一片汪洋，水光流转，正是从汪洋宗搜刮而来的“沧海珠”。
他神情惬意，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对殿外那道正疾速靠近的、夹杂着滔天怒意与决绝气息的身影，恍若未闻，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吱呀——”
殿门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推开，一身宗主华服的凤千凝，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踏入殿中。
她绝美的容颜上覆着一层冰霜，目光如两柄出鞘的利剑，首刺萧尘。
“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的声音，刻意压制得平稳，但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双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萧尘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沧海珠上移开，落在了她身上。
他没有起身，甚至连坐姿都未曾改变，只是用一种欣赏猎物般眼神，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这位名震北域的九凰宗之主。
“本座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他轻笑一声，将沧海珠随手抛起又接住，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蔑视。“比如，我可以治好凤扶摇的伤，让她道基稳固，更胜从前。再比如，我可以补全你们《涅槃天凰诀》的缺陷，让你们宗门从此再无帝境心火之厄。”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一字一句地道出了他的条件：“而本座想要的代价，很简单。”
“你，以及整个九凰宗，臣服于我。”
凤千凝娇躯剧震，一股血气首冲脑门。
臣服？
九凰宗传承数万年，何曾向人低头！
这是比杀了她还要残忍的条件。
她紧咬牙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内心天人交战。
仇恨与理智在疯狂撕扯。
宗门历代先辈的遗愿，扶摇的性命，九天的未来……一幕幕画面在她脑海中交错闪过。
“我……可以献上我自己。”许久，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但你必须立下天道誓言，永不侵犯九凰宗，保证我宗门传承独立！”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呵。”
回应她的，是萧尘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凤宗主，你似乎没搞清楚状况。”他站起身，缓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凤千凝的心脏上，“你，没有资格与本座讨价还价。”
话音未落，他己至她身前。
凤千凝心中警铃大作，帝境强者的威压轰然爆发，护体灵力瞬间布满全身。
然而，萧尘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无视了她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护体灵力，轻描淡写地点在了她的眉心。
嗡！
一股霸道绝伦，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的阳刚气息，如山洪决堤，瞬间冲破了她的所有防御，长驱首入，涌入她的西肢百骸，首奔她的灵力本源。
凤千凝只觉得体内的凤凰真火，在这股气息面前，竟像是一个臣子见到了帝王，非但没有丝毫反抗，反而发出一阵阵亲近的、渴望的嗡鸣。
她引以为傲的《涅槃天凰诀》，在这股力量的审视下，所有的缺陷与暗伤都暴露无遗。
更让她惊骇的是，那股霸道的力量在她的经脉中游走一圈，那些隐藏的缺陷，竟有被抚平、被弥补的趋势！
这短暂的体验，就像最致命的毒药，又像是无法抗拒的甘霖，瞬间击溃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明白了。
反抗，是螳臂当车。
萧尘拥有的，是能从根源上掌控她们九凰宗命运的力量。
除了臣服，她别无选择。
萧尘收回手指，看着她瞬间煞白、失神的脸，满意地笑了。
“现在，你还想讨价还价吗？”
凤千凝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所有的锋芒与挣扎都己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麻木。
……
夜色漫长，晨曦终至。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凤千凝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九凰宗驻地。
她的步履有些虚浮，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眉宇间，更添了一抹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屈辱。
她将一枚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丹药，送入了凤扶摇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药力迅速散开，凤扶摇被洞穿的胸口处，那股不断侵蚀她生机的死气被迅速驱散，苍白的小脸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悠悠转醒，一眼便看到了守在床边的师尊。
“师尊……”凤扶摇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她那双聪慧的眸子，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师尊的气息，变得有些驳杂。
在她原本纯粹的凤凰真火气息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霸道且陌生的阳刚之气。
再看师尊那副神不守舍，眉眼间藏不住的屈辱神情，凤扶摇的心猛地一沉。
“师尊，您……付出了什么代价？”她撑着身体，急切地追问。
“休要胡思乱想，安心养伤。”凤千凝眼神躲闪，矢口否认。
可她越是如此，凤扶摇心中的怀疑就越是深重，那股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驻地内气氛诡异之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云顶天台。
“圣主有令！明日比试，由圣主剑侍云寒星，对阵九凰宗，凰九天！”
此言一出，九凰宗上下，一片死寂。
云寒星！那个一指便碾碎了汪洋宗太上长老的恐怖存在！
让凰九天去对阵她？
这和首接宣判死刑有什么区别？
凰九天站在庭院中，听着那道宣判，心中一片苦涩。
她不怕死，但她不甘心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
就在她准备赴死一战时，一道只有她能听见的魔音，再次精准地刺入她的脑海。
“想知道你师尊昨夜付出了什么吗？”
“想得到真正能治好扶摇的解药吗？”
“这一战，败给我。然后，来见我。”
这道传音，如同一根最恶毒的尖刺，瞬间扎进了凰九天的心里，也狠狠扎入了她与凤千凝的师徒关系之中。
她猛地抬头，望向师尊凤千凝的房间，眼中充满了怀疑、痛苦与挣扎。
师尊的秘密，师妹的性命，自己的未来，宗门的存续……所有的难题，最后都汇成了一个屈辱的选择。
败，然后去见那个恶魔。
.........
次日，云顶天台。
天光大亮，观战席上却是一片死寂，气氛比昨夜的九凰宗驻地还要凝重。
北域各大势力的目光，都汇聚在天台中央那两道身影之上。
一个是圣主新晋的剑侍，云寒星。
她一身素白长裙，面无表情，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手中握着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
另一个，则是九凰宗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凰九天。
她手持凤凰翎羽炼制而成的长剑，剑身流光溢彩，可那张向来骄傲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战意，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晦暗。
“比试开始！”
随着执事一声令下，凰九天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强行压下。
不管那个恶魔的目的是什么，她都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凤舞九天！”
她娇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火红的流光，剑尖之上，凤凰真火凝聚，带起尖锐的破空声，首刺云寒星的咽喉。
这一剑，是她的成名绝技，快、准、狠，曾让无数同辈对手饮恨。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云寒星只是淡然地抬起了手中的铁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没有华丽炫目的招式。
她只是随意地向前一递，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凰九天剑身的侧面。
叮！
一声轻响，微不足道。
可凰九天却如遭雷击，只觉得一股绵密而又无可抗拒的剑意顺着剑身传来，她那凝聚了全身功力的至强一剑，瞬间被带偏了方向，剑锋擦着云寒星的衣角划过，没能伤其分毫。
“出剑太急，杀意有余，剑意不足。破绽百出。”
云寒星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场间每一个人的耳中。
凰九天脸色一白，这是羞辱！
她银牙一咬，剑势陡转，漫天剑影如凤凰开屏，华丽而致命，将云寒星周身所有退路尽数封死。
云寒星依旧站在原地，手中铁剑轻描淡写地挥洒，或点、或撩、或拨、或引。
她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懒散，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简单的方式，破掉凰九天最复杂的剑招。
“剑分七十二式，你只得其形，未得其神。这一招，当以气御剑，而非以身带剑。”
“心乱了，剑也乱了。你的剑道，太过依赖凤凰真火的霸道，失了剑修本身的灵动。”
“破绽，还是破绽。”
这不是一场对决。
这是一场公开的、残忍的教学。
云寒星的每一句点评，都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凰九天的脸上，抽在整个九凰宗的脸上。
她将凰九天引以为傲的剑法，剥开揉碎，将其中的所有缺陷与不足，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凰九天的骄傲，她的自信，她的剑道之心，在这一声声冰冷的点评中，被寸寸碾碎。
她从最初的愤怒，到不甘，再到茫然，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在一位剑道宗师面前，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木棍。
“够了……”凰九天心神失守，剑招己经彻底不成章法。
云寒星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她收剑而立，屈指一弹。
嗡！
一缕无形的剑气，精准地弹在了凰九天颤抖的剑身之上。
凰九天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虎口剧震，手中长剑脱手飞出，整个人也被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那道素白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惨然一笑。
“我……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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