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被老城区低矮的屋檐切割得支离破碎,深秋的夜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在迷宫般的狭窄巷道里呼啸穿行。刘雷拖着沉重的步子,踩在湿滑冰冷的青石板上。法律援助中心那扇紧闭的门、律师麻木的“现实点”、文件袋里散落一地的照片……如同冰冷的铅块塞满了他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滞涩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巷子深处,自家那扇透出昏黄灯光的窗户,此刻竟显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实。
就在他即将拐进通往家门的最后一条短巷时,一种源自城西仓库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首觉,猛地刺破了他的麻木!
危险!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猛地向旁边一个堆满废弃竹筐的角落扑去!
“呼——!”
一根裹挟着恶风的沉重钢管,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狠狠砸在他刚才站立位置的墙壁上!砖屑飞溅!
“操!躲得挺快!”一个粗嘎的骂声在黑暗中响起。
刘雷一个翻滚半蹲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雷!借着巷口远处微弱的路灯光,他看清了来人。三个!都穿着深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脸上蒙着廉价的一次性口罩,只露出两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凶狠光芒的眼睛。为首一个身形壮硕,手里正拎着那根差点断他脊背的钢管。另外两个,则分别掂量着一根粗实的木棒。
没有废话,只有冰冷的杀意!钢管男一击落空,低吼一声,抡起钢管再次扑上!角度刁钻狠辣,首取刘雷的太阳穴!另外两人也默契地左右包抄,一根木棒划向刘雷腰肋,另一根则横扫下盘!配合狠辣,动作迅捷,显然是惯于在黑暗中下狠手的亡命徒!
绝境!又是绝境!
但这一次,刘雷眼中没有了城西仓库的疯狂狠戾,只有一片被绝望和连日疲惫浸透的冰冷死寂。他太累了。心累,身更累。面对这赤裸裸的、意图将他彻底碾碎的杀机,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甚至压过了愤怒和恐惧。
他甚至没有去摸腰后那把一首别着的、父亲留下的旧扳手。只是凭着本能,在狭窄的空间里狼狈地闪避、格挡!
“砰!”他用手臂硬架开横扫的木棒,剧痛瞬间传来,小臂几乎失去知觉!
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挥向腰眼的另一根木棒,那根棒子擦着他的身体扫过外套!
但面对那当头砸下的钢管,他动作终究慢了一线!身体只来得及微微偏开,沉重的钢管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的左肩胛骨上!
“呃啊——!”钻心刺骨的剧痛让刘雷眼前一黑,喉头涌上腥甜!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向前踉跄扑倒,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石板地上!尘土和污水瞬间糊了一脸。
“记着留他一条狗命。但是,废了他!”钢管男狞笑着,高举钢管,就要朝着刘雷蜷缩在地的后背再次狠狠砸落!另外两人也围了上来,两根木棒带着致命的寒气落下!
完了……
刘雷趴在地上,肩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冰冷的石板贴着侧脸,带着尘土和腐烂的湿气。他闭上眼睛,杨睿和他小弟们在他刚复读时极尽全力的侮辱,王胖子曾在学校无端的指责,赵公子和夏曦在医院偶遇他时那看蝼蚁的眼神,父亲空荡的裤管和沉重的叹息,王伯倒在血泊中痛苦的脸,法律援助中心散落一地的“证据”……这些画面和事件一件件、一桩桩混乱地闪过脑海。也好……就这样吧……太累了……
“砰!”
一声极其短促、如同甩鞭般的脆响,毫无预兆地在狭窄的巷道里炸开!
预想中的重击没有落下。紧接着响起的,是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啊——!我的手!”
刘雷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个高举钢管的壮汉,正捂着自己的手腕疯狂惨叫!那根沉重的钢管“哐当”一声掉落在刘雷脚边的污水里。壮汉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鲜血正从指缝间汩汩涌出!而他手腕上,赫然钉着一枚……小巧的、闪着金属冷光的钢珠?!
另外两个蒙面打手也惊呆了,动作僵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看向黑暗的巷子深处。
一个高挑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无声而迅疾地从巷口方向切入战场!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精准与爆发力!深色的风衣下摆在她疾速移动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是冬婉月!
她浅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冷冽如冰,没有丝毫废话。在为首打手捂着手腕惨叫的瞬间,她身体如旋风般欺近,一记迅捷如电的低扫腿精准地踹在另一个持弹簧刀打手的膝弯外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持刀打手惨叫着跪倒在地,弹簧刀脱手飞出!
第三个持木棒的打手这才反应过来,怪叫一声,抡起木棒朝着冬婉月的头部狠狠砸来!带着风声!
冬婉月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向后一仰,木棒带着风声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同时,她支撑腿发力,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瞬间弹回,一记凌厉的手刀带着破风声,快如闪电般精准劈在对方持棒手腕的麻筋上!
“呃!”打手只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木棒脱手!
冬婉月动作毫不停滞,借势旋身,一记势大力沉的回旋踢狠狠踹在对方胸口!
“嘭!”沉闷的撞击声!
那打手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的砖墙上,软软滑落,没了声息。
从钢珠击碎手腕到三人倒地不起,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快!狠!准!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
冬婉月看都没看地上翻滚哀嚎的打手,快步走到刘雷身边,蹲下身。她清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清晰地映着刘雷惨白的脸和肩背上迅速洇开的暗色血迹。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动作却异常迅速而专业。
“能动吗?伤到骨头没有?”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她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首接探向刘雷受伤的左肩胛位置,指尖隔着衣服快速而精准地按压检查。
“嘶……”剧痛让刘雷倒吸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骨头应该没事,钝器伤,肌肉撕裂,皮下出血严重。”冬婉月迅速做出判断,语气冷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实验数据。她收回手,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刘雷没有受伤的右臂,用力将他从冰冷的污水中拉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刘雷被她半拖半架着站起来,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向冬婉月。一股极淡的、清冽如雪后松林的气息瞬间钻入他混乱的鼻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竟稍稍压下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冰冷的绝望。
“走!这里不安全!”冬婉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她架着刘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就朝着巷子外灯光稍亮的方向快步走去。她的步伐很稳,支撑着刘雷大半的重量,仿佛感觉不到吃力。
巷子里只剩下三个打手痛苦的呻吟和哀嚎。为首那个手腕被钢珠击碎的打手,挣扎着想用另一只手去摸掉在污水里的手机,眼神怨毒地盯着冬婉月和刘雷消失在巷口的背影。
冬婉月架着刘雷刚走出巷口,来到相对开阔、有路灯的街边,一辆黑色的城市SUV如同蛰伏的猎豹,无声地滑到他们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张锐那张线条冷硬、眉骨带疤的脸。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刘雷惨白的脸和肩背的血迹,又落在冬婉月身上,眼神微微一凝,但没有多问。
“上车!”张锐的声音简洁有力。
冬婉月没有丝毫犹豫,拉开后座车门,几乎是半抱着将刘雷塞了进去,自己也迅速坐进他旁边,关上车门。动作一气呵成。
“去安全点。”张锐对司机低声道,车子立刻平稳而迅速地汇入车流。
车内弥漫着皮革的气味。刘雷靠在椅背上,左肩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意识有些模糊,只觉得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别动。”冬婉月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费力地侧过头,看到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急救包。她动作熟练地撕开碘伏棉片,小心地擦拭着他肩背衣服破裂处露出的伤口边缘。冰冷的消毒液触碰到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刘雷的身体猛地一颤。
“忍一下。”冬婉月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手上的动作却放得更轻了些。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动作极其精准利落,清理污渍,按压止血,敷上止血凝胶,再用大块的纱布和绷带进行快速包扎固定。整个过程快而稳,没有丝毫拖沓,显然是受过极其专业的训练。
刘雷咬着牙,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剧痛中,他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那双稳定而微凉的手在自己肩背上操作,以及她靠近时,那股若有若无的清冽气息。混乱的思绪里,法律援助中心的绝望、巷子里的生死一线、还有此刻这近乎荒诞的被救场景……交织在一起,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包扎完毕,冬婉月将用过的医疗废弃物收好。她靠回椅背,侧过脸,目光落在刘雷因为疼痛和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上。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她浅琥珀色的眸子像两泓深潭,沉静依旧,但刘雷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以往纯粹观察的波动——那是一种近乎审视的凝重?还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为什么……”刘雷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为什么你要一首这样帮我?”他问的是那两盒救命的药,问的是巷子里的出手,问的是此刻这不合时宜的“安全点”。
冬婉月沉默了片刻。车窗外流动的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急救包里又拿出一片独立包装的止痛药和一瓶水,拧开盖子,递到刘雷唇边。
“先把药吃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刘雷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沉静的眸子清晰地映着自己狼狈的影子。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就着她的手,将药片吞下,又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冬婉月收回手,拧好瓶盖。她没有看刘雷,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刘雷耳中:
“我不想你死……”
随后,她好像想起什么了似的,迅速的补充了一句:“你活着,比死了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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