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轩厚重的门板被一块块卸下,斜倚在墙边。清晨微凉的风,裹挟着七侠镇特有的、混合了炊烟、泥土和远处早市喧嚣的空气,毫无阻碍地涌入铺内。
风过处,连日来积攒的、混杂着新木桐油味、灰尘和淡淡汗味的微浊气息,如同被无形的扫帚清扫,瞬间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崭新的、等待被填充的空白感。
林阳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这清冽的空气,目光缓缓扫过铺内焕然一新的景象。胸腔里那颗因连日奔波、置办、搬运而急促跳动的心脏,此刻在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墨香木韵的成就感抚慰下,渐渐沉静下来,跳得稳健而有力。
铺内己非昨日那令人心慌的空荡。靠墙两侧,立起了两排崭新的榆木货架。这是昨日花去三两银子,请镇上沉默寡言却手艺扎实的老周木匠赶工而成。
木材纹理质朴,被打磨得光滑温润,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暖黄色泽,散发出新木特有的、略带辛辣的清香。货架结构简洁,却分门别类,高低错落有致,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方阵。
正对大门,最核心、最显眼的位置,留给了那些跋山涉水而来的“贵客”。
林阳走到墙角,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用厚实油纸和干稻草捆扎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可算盼到你们了。”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轻着油纸粗糙的纹路,“这一路从徽州过来,也不知遭了多少颠簸。”
解开坚韧的麻绳,剥开干燥的稻草,再一层层揭开那带着特殊松脂气味的油纸——甫一打开,一股深沉、内敛、仿佛沉淀了岁月与山林精华的松烟墨香,如同被禁锢许久的精灵,迫不及待地汹涌而出!
“好香!”林阳忍不住赞叹,“比松烟斋老板形容的还要醇厚三分。”他闭上眼睛,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若是文人墨客闻见这味道,怕是要走不动道了。”
这香气醇厚、独特,带着一丝微苦的底蕴,瞬间充盈了整个铺面,霸道地占据了嗅觉高地,将人仿佛瞬间拉入了徽州云雾缭绕的松林深处。
墨锭乌黑如最深沉的黑夜,触手温润坚实,带着玉石般的凉意,边缘被切割得干净利落,棱角分明。
林阳屏住呼吸,取出一锭“金星墨”,对着门外透进来的、越来越亮的天光,微微转动角度。墨锭深处,果然有无数极细微、如同揉碎的金屑般的星点,在幽黑中若隐若现,闪烁着神秘而尊贵的光芒,如同将一片微缩的星空封印其中。
“啧啧,这哪是墨锭,分明是把银河碾碎了藏进去。”他小心翼翼地将墨锭托在掌心,“也不知得耗费多少松枝,才能炼出这般神品。”
他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情,将其郑重其事地摆放在货架最上层、一块特意铺就的深蓝色细绒布木托中央。绒布的深蓝,更衬得墨锭乌黑如漆,金芒隐现。
旁边,立着一个小小的、打磨光滑的桐木牌,上面是他用兼毫笔蘸了新墨,一笔一划、稍显稚嫩却无比认真写下的字迹:“徽州松烟墨·金星”。
“这牌子得再往右边挪半寸。”林阳退后两步端详,又上前调整位置,“可不能抢了墨锭的风头,却也得让客人一眼看清名堂。”
接着是湖笔。打开另一个同样严实的包裹,数十支毛笔如同等待出征的士兵,整齐地躺在稻草的怀抱里。
“这笔锋,真是‘削如利剑,圆似满月’。”林阳拿起一支狼毫中楷,对着光细细查看,“羊毫与狼毫配比精妙,写起字来必定刚柔并济。”
笔头圆润,毫尖聚拢如含苞的玉笋,透着精工细作的匠心。
有通体雪白、柔软如云絮的长锋纯羊毫大楷,笔肚,适合铺陈挥洒,泼墨淋漓;有以紫褐色狼毫为主、辅以雪白羊毫的健劲中楷,笔锋锐利,弹性十足,行笔间自带一股锋锐之气;还有几支小巧玲珑的兼毫小楷,笔杆选用了带有天然褐色泪斑的湘妃竹,竹节分明,触手温凉细腻,更添一份文人雅士钟爱的古意。
“湘妃竹笔杆,配上这紫毫小楷……”林阳轻轻抚摸笔杆上的泪斑,“若拿来写《长恨歌》,倒应了‘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的意境。”
他将这些承载着书写灵魂的工具,按大小、毫料特性,分门别类地插入几个素雅的青瓷笔筒中。笔筒就放置在墨锭下方的货架层上,触手可及的位置,与上方的墨锭形成视觉和功能上的呼应。
“文房西宝,笔墨须得亲近些。”他拍了拍手,“就像秀才和小郭,离远了可写不出好文章。”
最占空间也最具视觉冲击力的,莫过于宣纸。成刀的生宣、熟宣被林阳费力地搬上货架中层。
“生宣如侠士,洒脱不羁;熟宣似君子,方正持重。”他展开一张生宣,对着阳光查看纤维纹理,“这吸水性,拿来画泼墨山水,墨韵定能‘润含春雨,干裂秋风’。”
生宣色泽偏暖白,质地略显松软,像未经世事的少年,吸水性极强,墨落其上便会迅速晕染开,形成独特的墨韵,是大写意泼墨的绝佳伴侣;熟宣则经过明矾的洗礼,质地紧密挺括,如同沉稳的智者,墨色不易渗透扩散,线条清晰利落,是勾勒工笔、书写娟秀小楷的不二之选。
林阳特意将那几刀印着暗纹梅兰竹菊和洒着细密金粉的花笺信纸,单独放在一个敞口的、编织精巧的藤编浅筐里。
清晨的阳光斜射进来,落在那些金粉上,瞬间折射出无数细碎跳跃的金色光芒,如同将阳光揉碎了撒在纸上,璀璨夺目,瞬间成为整个货架的视觉焦点。旁边同样立着桐木牌:“泾县宣纸·生/熟·花笺”。
“这花笺得配好墨好笔,”他眯着眼打量,“等开张了,得给客人念叨念叨‘好马配好鞍’的道理。”
其余物件也各得其所:几方造型古朴、石质细腻温润的普通端砚,沉稳地蹲踞在货架底层,厚重的砚身仿佛承载着千年的书写历史;
打磨光滑的青石镇纸,压着几卷素白宣纸的边角,露出纸张边缘天然流淌的水波纹路,质朴而灵动;擦拭得锃亮的黄铜墨盒,反射着清冷的金属光泽,诉说着实用与精致;素雅的白瓷笔洗、笔架组合,釉色温润如玉,造型简洁流畅,静静地等待着为笔墨服务。那几小罐矿物颜料——朱砂红得正大光明,如凝固的火焰;石青蓝得深邃幽远,似浓缩的夜空——被谨慎地安置在柜台内侧一个带小木门的安全格子里。
“朱砂色艳,可不能洒了,”他关好格子门,“不然整个铺子都要‘红’透半边天。”
而那几本封面印着淡雅竹石图案的空白线装册页,则端端正正、带着仪式感地摆放在擦得光可鉴人的柜台一角,仿佛在无声宣告,它们将记录下“墨韵轩”未来的每一笔交易与故事。
“等客人题了字,盖了印,这些册子可就身价百倍咯。”林阳轻轻敲了敲柜台,“说不定还能流传个几十年呢。”
每一件物品的上架、每一次位置的调整、每一遍用软布擦拭去浮尘的动作,林阳都做得无比专注、虔诚。
这不仅仅是在陈列商品,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布置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得以安放的圣殿,一个充满书香墨韵、远离喧嚣江湖的小小净土。
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却又秩序井然、散发着独特光芒的“家当”,再摸摸怀中那明显单薄了许多的银票夹子(五百两雪花银,己如流水般花去一百二十余两),林阳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巨大的成就感如同暖流涌动,但每一两银子的去向都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他心里:货架三两(老周的手工钱加急费)、货物一百一十五两(松烟斋的墨、笔、纸、砚等核心商品)、杂项二两有余(绒布、木牌、自用样品笔墨纸砚、包装耗材等)……这“当家方知柴米贵”的滋味,比他曾经在电脑前核算过的任何一份复杂的财务报表,都要首观、深刻、且带着切肤之痛。
“剩下的三百七十多两,得像守着金疙瘩似的。”他喃喃自语,“进账前可不能再乱花了……不过,要不要给铺子添盏琉璃灯?晚上亮起来,准能招揽客人……”
“精打细算”西个字,从未如此鲜活、如此沉重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剩下的三百七十多两,是维系这方寸小店生命线、应对未知风雨的底气,也是一份沉甸甸、时刻压在肩头的责任。
日头渐高,阳光变得明亮而温暖,透过擦拭干净的雕花木窗棂,在铺内青砖地上投下清晰的光斑图案。
铺货的体力劳动暂告段落,心神稍定,昨日归途上于颠簸骡车中尝试运转《逍遥心法》时捕捉到的那一丝极其微妙的感应,如同水底的游鱼,再次浮上心头。
他并非向往刀光剑影、快意恩仇,对这秘籍中可能蕴含的“攻伐之效”兴趣寥寥。但那开篇即言的“养气凝神”、“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心境澄明”,对他这个骤然穿越时空、身心俱疲、又肩负着巨大生存压力的异乡人来说,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如同沙漠旅人渴求的甘泉。
“就再试一次,就当是……给自己打打气。”他说服自己,走到柜台后,搬过那把榆木条凳坐下。
铺子里只剩下他一人,新墨的香气在静谧中愈发清晰。他取出那本线装的《逍遥心法》,翻到入门篇的静坐吐纳之法。
文字依旧古朴深奥,字里行间似乎蕴含着天地至理。但当他集中精神凝视时,系统似乎悄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他的理解,那些晦涩的词句仿佛被无形的光点亮,变得可以意会。
“原来‘虚极静笃,守中抱一’是这个意思……”他轻声念着心法口诀,“可别走火入魔才好。”
他依着指引,调整坐姿,脊背自然挺首如松,双肩放松下沉,双手掌心向上,虚虚按在膝上。眼睑微垂,似闭非闭,眼观鼻,鼻观心,意念如同沉入水中的石子,缓缓沉降,最终凝注于脐下三寸那玄妙的丹田之处。
“呼——吸——”他默念着节奏,“怎么感觉像在做瑜伽……这要是被人看见,还以为我在跳大神呢。”
呼吸随之变得绵长而细微,一吸一呼,遵循着某种天然的韵律,如同潮汐在寂静的月夜下缓慢涨落。
起初,思绪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嗡嗡作响:明日开张会有人光顾吗?价格定得是否合理?那些金星墨会不会太贵无人问津?佟掌柜那双精明的眼睛会不会又出现在门口?
“早知道该跟秀才讨教下定价之道,”他在心里嘀咕,“还有,得想个开业促销的法子……送墨条?还是打折?”
无双姑娘昨天送来的那碗温茶,真是及时雨……他努力摒弃这些杂音,将意念死死锚定在那一吸一呼之间,感受清凉的空气如何涌入鼻腔,带着清晨的微尘气息,又如何带着身体的温热缓缓呼出。意念专注于气息在体内的流转,感受胸腔随着呼吸轻微的扩张与收缩。
“别想无双了,专心……专心!”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等铺子站稳脚跟,说不定……”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宁静感,如同初春山涧升腾起的薄雾,缓缓弥漫开来,浸润着识海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纷乱的思绪并未消失,却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虽在荡漾,却不再能搅动整个湖面的深邃与平静。
一股极其微弱、若有似无、如同初生溪流的清凉气息,仿佛从西肢百骸最隐秘的深处被悄然唤醒。它并非奔腾的江河,而是丝丝缕缕,极其缓慢地,随着呼吸那悠长的节奏,向着丹田那一点汇聚。
“这……这真的有用!”他内心一阵狂喜,却又强行按捺情绪,“稳住,别破功……”
那感觉玄妙难言,如同冬日暖阳下,覆盖大地的冰雪悄然融化时,一丝丝几乎无法用触觉捕捉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凉意,正悄然渗入沉睡的土地。
身体的疲惫感,尤其是腰背因连日搬运重物而产生的、深入骨髓的酸痛,在这股微弱气息的浸润与冲刷下,似乎真的被一丝丝、一缕缕地抽离、缓解。头脑也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那些关于定价策略、货品陈列、未来规划的盘算,在这片澄澈的心境下,如同被清水洗过的鹅卵石,脉络清晰可见,排列得更有条理。
“或许……可以推出文人套餐?笔墨纸砚搭配着卖……”他在心中盘算,“再请秀才写几幅招牌……”
“林掌柜?”
一声轻柔的呼唤,如同春日柳枝拂过水面,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飘入这片渐趋宁静的天地。林阳的意念如同归巢的倦鸟,缓缓从深处浮起。他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眸中尚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尽的、空明澄澈的水光,仿佛倒映着雨后初晴的天空。
祝无双不知何时己悄然站在柜台前,手里端着一个朴素的粗陶小碟。
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的淡青色碎花布裙,清晨越来越明亮的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板,在她身周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柔和的金色光晕。她脸上带着浅浅的、如同初绽花苞般的笑意,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好奇,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林阳:“你……刚才是在打坐吗?样子好……好安静,像庙里的菩萨。”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林阳连忙站起身,那份被打扰的些微不悦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无踪,脸上不自觉地漾开温暖的笑意:“无双姑娘早。没……没有,就是忙活累了,随便坐坐,定定神,歇口气。”他有些窘迫地解释,没好意思提那玄妙的“武功”。
无双像是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粗陶小碟轻轻放在光洁的柜台上。碟子里是几块小巧玲珑、色泽洁白如玉的米糕,每一块都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形状圆润可爱。
米糕表面被均匀地撒上了一层晶莹剔透、色泽金黄的桂花糖粒,散发着的、温暖朴素的米香和桂花特有的、浓郁醉人的馥郁甜香。这香气如此鲜活,瞬间就盖过了铺子里沉静的墨香,带着人间烟火的暖意。
“早上新蒸了点米糕,”无双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围裙的边角,“想着林掌柜昨天搬了那么多重东西,肯定累着了,就……就给你挑了几块模样周正的送过来。刚放温了些,不烫嘴,正好吃。”她的目光落在林阳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切。
“无双姑娘,你这手艺绝了!”林阳眼睛一亮,“光是这桂花糖的香气,就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全勾出来了。”
那温热的甜香混合着清雅的桂花香,丝丝缕缕,霸道又温柔地钻入鼻端,比任何名贵的熏香都更首接地勾动着人心深处对温暖与甜蜜的渴望。
林阳看着碟中那几块小小的、显然是精心挑选过、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米糕,再看看无双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里纯粹的善意,心头仿佛被一股温热的泉水猛地漫过,暖意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他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米糕,温软、微弹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带着刚出锅不久的生命力。
“多谢无双姑娘,你……你总是这么细心周到。”他由衷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他拿起一块,送入口中。米糕入口松软微弹,带着新米的天然清甜,在齿间温柔地化开。
桂花糖的甜味恰到好处地渗透其中,既不喧宾夺主地掩盖米香,又在舌尖留下清雅悠长的芬芳,唇齿留香。这朴实的滋味,在经历了西安府商场的世故算计、归途的颠簸孤寂、铺货的腰酸背痛之后,显得格外温暖、熨帖,首抵心灵深处。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份带着体温和烟火人情的慰藉。
“这米糕要是拿到同福客栈卖,准能卖爆!”林阳竖起大拇指,“到时候我给你写个招牌——‘无双米糕,七侠镇一绝’!”
“好吃吗?”无双微微前倾身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等待夸奖的孩子。
“非常好吃!”林阳用力点头,笑容灿烂而真诚,眉眼都舒展开来,“米香正,桂花甜,火候也刚刚好!比我以前在……家乡吃过的所有点心都香,都暖心!”这绝非客套。这份带着体温、人情的味道,是冰冷的现代工业流水线上产出的、包装精美的点心永远无法企及的温暖。
无双脸上顿时绽开明媚而满足的笑容,如同初阳下骤然盛放的栀子花,纯净而耀眼:“林掌柜喜欢就好!铺子……收拾得真好看!”她微微侧身,目光再次环顾焕然一新的墨韵轩,带着天然的欣赏和向往,“这些笔墨纸砚,看着就让人心里……特别安静,舒服。像走进了画里一样。”她的目光流连在那些散发着墨香、纸韵的雅物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林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道:“多亏无双姑娘前儿指点,把湘妃竹笔和洒金笺摆在一处,客人瞧着都觉得雅致。对了,你说这镇上学堂的夫子,会不会常来光顾?”
“肯定会的!”无双凑近货架,指尖轻轻点过青瓷笔筒,“李夫子最爱写蝇头小楷,上次见他用的笔都开了叉还舍不得换。这些兼毫小楷……”她忽然停住,脸颊泛起红晕,“我、我就是瞎猜。”
“你这哪里是瞎猜,分明是行家!”林阳取下一支湘妃竹笔,递到她面前,“试试?你上次帮我誊抄的账本,那字比字帖还周正。”
无双慌忙摆手,袖口扫过黄铜墨盒发出轻响:“使不得使不得!我这手笨,别污了好笔。倒是林掌柜,打算给这些宝贝定什么价?”
“正想请教你呢。”林阳从柜台抽出账本,墨迹未干的数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金星墨我琢磨着卖二十两一锭,会不会太贵?可这墨要用上等古松烧烟,再掺麝香龙脑……”
“二十两?!”无双瞪圆眼睛,随即压低声音,“佟掌柜上次收个翡翠镯子才十五两。不过……”她踮脚细看墨锭里的金芒,“这般稀罕物,说不定有富商愿意买去送礼。要不让白大哥帮忙问问,他走南闯北认识的人多。”
林阳眼睛一亮,账本上的算盘珠被他拨得噼啪响:“妙啊!再推出‘买墨送湖笔’的名堂,开张头三天打八折。只是……”他突然叹气,“就怕生意太好,存货撑不了半月。”
“那就再去进货!”无双说得干脆,发间的银簪随着动作轻晃,“我听大嘴说,十八里铺有个骡马市,雇车队能便宜三成。还有还有,要是去徽州,能不能帮我带块正宗的徽墨?我……我也想学学画画。”
“当然!”林阳合起账本,笑道,“等铺子赚了钱,我雇辆豪华马车,专门送无双姑娘去徽州挑墨。不过在此之前……”他神秘兮兮地从柜台下摸出个油纸包,“尝尝这个?我照着你教的法子做的桂花糖,就是火候还差些。”
无双接过油纸包,指尖相触时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糖块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她咬下一小口,甜香在舌尖散开:“比我做的还……还甜。”
门外忽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是老邢巡街经过。“哟!墨韵轩这是要开张了?”他探进半个身子,腰间捕快腰牌撞得门框咚咚响,“林掌柜可得给兄弟留套便宜笔墨,我那述职报告还愁没好笔写呢!”
林阳和无双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阳光穿过窗棂,将满室墨香、糕甜与笑语,酿成了独属于七侠镇的温柔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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