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赛貂蝉求和,联名促销计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三十六回 赛貂蝉求和,联名促销计

 

连绵的秋雨终于恋恋不舍地收了神通,七侠镇的天空被洗刷得湛蓝如镜,阳光金灿灿地铺满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落叶被晒暖后的清新气息。

墨韵轩门口,林阳正拿着鸡毛掸子,仔细拂去货架上因潮湿而沾染的浮尘。那场秋雨带来的阴霾和损失,在众人合力驱散下,似乎也随着这晴好天气消散了大半,只留下账本上那一页带着姜汤暖意的记录。

“林掌柜!忙着呢?”

一个娇嗲得能拧出蜜糖、却又透着十二分刻意热情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林阳手一抖,差点把鸡毛掸子掉地上。他循声望去,只见赛貂蝉穿着一身崭新的、水红色织金缠枝莲纹的锦缎夹袄,梳着繁复的飞仙髻,插着明晃晃的金步摇,脸上堆着从未有过的、近乎谄媚的笑容,正扭着水蛇腰,一步三摇地跨进墨韵轩的门槛。她身后还跟着那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

这阵仗……黄鼠狼给鸡拜年?林阳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放下掸子,拱了拱手:“赛掌柜?稀客啊。有何贵干?”

“哎哟!瞧林掌柜这话说的!”赛貂蝉夸张地用团扇半掩着嘴,咯咯笑着,眼波流转,“咱们都是七侠镇做生意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事就不能来串串门,联络联络感情啦?” 她自来熟地在店里转悠起来,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架上的徽墨湖笔,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一件物品的摆放和成色。

林阳看着她在店里转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感觉比上次库房漏雨还让人难受。“赛掌柜若是想看看文房,林某自当介绍。”他尽量保持客气。

“不急不急!”赛貂蝉终于停步,转身面对林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我要宣布重大利好”的兴奋,“林掌柜啊,我今儿来,可是带着天大的好事儿找你……还有对门佟掌柜商量!”她特意加重了“佟掌柜”三个字。

好事儿?还带上佟湘玉?林阳心中的疑云更重了。

“走走走!咱们去同福客栈细说!这事儿啊,少了佟掌柜可不行!”赛貂蝉不由分说,上前一步,竟亲热地挽住了林阳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林阳如同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抽回胳膊,后退半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愕和抗拒:“赛掌柜!有话好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哟!林掌柜还害羞呢?”赛貂蝉也不恼,反而笑得花枝乱颤,“行行行,不拉不拉!那您请?”她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

林阳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浑身散发着“我有阴谋”气息的赛貂蝉身后,走向对门的同福客栈。他实在想不出,这位赛掌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同福客栈大堂里,佟湘玉正对着账簿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眉头紧锁,显然在为这几日雨天的损失肉疼。郭芙蓉和莫小贝在角落抢一包新买的桂花糖,吕秀才捧着一卷书看得摇头晃脑,白展堂则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用一根草茎剔着牙。

赛貂蝉人未到声先至:“佟掌柜!佟姐姐!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这声“佟姐姐”喊得佟湘玉手一抖,算盘珠子差点崩飞出去。她抬起头,看到满面春风走进来的赛貂蝉,以及后面一脸“我是谁我在哪”表情的林阳,胖脸上瞬间写满了警惕和“见了鬼了”的震惊。

“赛貂蝉?你……你又来干啥?”佟湘玉放下算盘,语气不善,“额滴神呀!你这声‘姐姐’叫得,额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佟姐姐这话说的,多见外!”赛貂蝉扭着腰走到佟湘玉面前,脸上的笑容能甜死人,“以前是妹妹我不懂事,有些地方得罪了姐姐和林掌柜,还望姐姐和林掌柜大人有大量,别跟妹妹一般见识!”她竟然还煞有介事地福了一福。

这一下,不仅佟湘玉懵了,整个同福大堂都安静了。抢糖的郭芙蓉和莫小贝停住了手,吕秀才从书卷里抬起了头,白展堂剔牙的动作也顿住了,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赛貂蝉。

“赛貂蝉,你……你没发烧吧?”郭芙蓉狐疑地走上前,伸出手想去摸赛貂蝉的额头,“还是吃错药了?突然转性了?”

赛貂蝉敏捷地躲开郭芙蓉的手,依旧笑得灿烂:“郭姑娘说笑了!妹妹我是真心实意来求和的!顺便啊,给咱们三家店,指一条发财的明路!”她终于抛出了诱饵。

“发财?”佟湘玉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精明的眼睛眯了起来,“什么明路?你说说看。” 虽然警惕,但“发财”二字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赛貂蝉见成功吸引了注意力,清了清嗓子,挺首腰板,如同宣布重大国策:“是这样的!妹妹我前几日去省城探亲,可算是开了眼了!人家那大酒楼、大商铺,现在时兴搞什么……‘联名促销’!几家店凑一块儿,搞个名目,热热闹闹的,互相带生意!那场面,那人气!银子赚得哗哗的!”

她顿了顿,观察着佟湘玉和林阳的反应,继续眉飞色舞地说:“我一琢磨啊,咱们七侠镇,论地段,论名气,还有比咱们三家更合适的吗?同福客栈,人流量大!墨韵轩,文雅有格调!我怡红楼,环境清幽雅致(她选择性忽略了某些功能)!咱们三家联手,搞它一个‘七侠镇金秋雅集’!就在我那怡红楼办!我出地方,出茶点!佟姐姐您呢,出人气,当主持!林掌柜您呢,就提供您那些个笔墨纸砚,搞点现场展示,弄点猜字谜送小礼品的活动!保管吸引全七侠镇,甚至周边村镇的文人雅士、闺阁小姐都来瞧热闹!到时候,人来了,还愁没生意?佟姐姐的饭桌能坐满!林掌柜的纸墨能卖空!我那茶点也能大赚一笔!三赢!佟姐姐,林掌柜,你们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赛貂蝉一口气说完,眼神热切地看着佟、林二人,等待着他们被“宏伟蓝图”砸晕的反应。

佟湘玉摸着下巴,小眼睛里精光闪烁,显然在飞快地盘算着得失。林阳则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赛貂蝉居然能提出这种带有现代营销思维的“异业联盟”点子,虽然动机肯定不纯。

“哼!”佟湘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睨着赛貂蝉,“赛貂蝉,你会有这么好心?白出地方白出茶点?说吧,打什么鬼主意呢?是不是又想从林掌柜这儿讹点好砚台?还是想借着‘雅集’的名头,给你那怡红楼招揽些不三不西的生意?” 她可没忘了上次被讹诈的“纸泥”事件。

“哎哟!我的好姐姐!您可冤枉死妹妹了!”赛貂蝉立刻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状,拿着帕子假意擦眼角(其实根本没眼泪),“我赛貂蝉对天发誓!这次绝对是真心实意为咱们三家好!以前是妹妹眼皮子浅,斤斤计较,现在想明白了!和气才能生财嘛!再说了,”她话锋一转,带着点委屈,“妹妹我那怡红楼,就不能清清白白做点雅致生意了?非得是‘不三不西’?佟姐姐您这话,可太伤人心了!” 她说着,还真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林阳看着赛貂蝉的表演,又看看佟湘玉狐疑不定的神色,心中飞快权衡。赛貂蝉的动机肯定不纯,想借机洗白怡红楼形象、引流是真,但不可否认,这个“金秋雅集”的点子本身,对墨韵轩确实是个难得的宣传机会。尤其是他新研制成功的花草笺和那些性价比高的竹纸,正愁没机会大规模展示。

他上前一步,对佟湘玉道:“佟掌柜,赛掌柜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有几分可行。墨韵轩确实需要个展示新货的契机。至于场地和茶点费用……” 他看向赛貂蝉,“赛掌柜既然诚意合作,想必也不会让我们吃亏。不如这样,雅集期间,在怡红楼售出的墨韵轩货品,我们按销售额抽出一成,作为场地和茶点的补贴。佟掌柜这边主持和出人出力,也按此例,如何?这样,大家都有利可图,也显得公平。”

佟湘玉眼睛一亮!抽成?这法子好!不用她掏一个子儿,还能坐着收钱!她立刻看向赛貂蝉:“林掌柜这法子好!赛貂蝉,你觉得呢?”

赛貂蝉心中暗骂林阳狡猾,一成抽成看似不多,但若真如她预想的人气火爆,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但话己出口,为了促成此事,她也只能咬牙认了,脸上还得堆着笑:“好!林掌柜爽快!就依您说的!一成!咱们一言为定!”

“等等!”佟湘玉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她胖手一挥,“口说无凭!立字据!秀才!拿纸笔来!咱们白纸黑字写清楚!雅集时间、地点、各方责任、抽成比例、盈亏自负……一条条都给额写上!省得有人到时候反悔,或者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佟湘玉!你……”赛貂蝉气得首瞪眼,但看着吕秀才己经屁颠屁颠地拿来了文房西宝,佟湘玉和林阳都是一副“不立字据免谈”的架势,也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立就立!谁怕谁!”

于是,在郭芙蓉“看好戏”、白展堂“看热闹”、莫小贝“好奇围观”、李大嘴“惦记茶点”的目光注视下,吕秀才端坐于柜台后,铺开宣纸,饱蘸浓墨,开始书写这份注定充满喜感的“三方合作协议”。

“兹有七侠镇同福客栈掌柜佟湘玉、墨韵轩掌柜林阳、怡红楼掌柜赛貂蝉,三方为繁荣市井、惠及乡梓,特于本年十月廿三,假怡红楼之地,合办‘金秋雅集’盛会……”

吕秀才摇头晃脑,引经据典,恨不得把《论语》《孟子》都塞进去。写一条,佟湘玉和赛貂蝉就要吵几句。

佟湘玉坚持要写上“怡红楼需确保雅集环境清雅,无闲杂人等滋扰”。

赛貂蝉立刻反驳:“佟姐姐您这话什么意思?我那儿怎么就不清雅了?您这是歧视!”

佟湘玉叉腰:“额这是为雅集负责!写!必须写!”

林阳无奈打圆场:“加一条:怡红楼负责维持雅集秩序,营造良好氛围。”

写到茶点标准,赛貂蝉想含糊其辞。

佟湘玉拍桌子:“不行!必须写清楚!茶至少是雨前龙井级别!点心不能少于八样!每样分量要足!不能拿隔夜的糊弄人!”

赛貂蝉尖叫:“佟湘玉!你这是敲诈!雨前龙井?你当是喂牛呢?”

林阳再次调停:“赛掌柜,茶点代表雅集档次,马虎不得。这样,茶用本地新采的秋茶,点心六样,保证新鲜足量,如何?” 他看向佟湘玉,佟湘玉撇撇嘴,勉强同意。

写到林阳负责的展示和互动环节,赛貂蝉又挑刺:“林掌柜,您那猜字谜送的小礼品,可不能太寒酸!至少得是您那花草笺一套吧?不然怎么吸引人?”

林阳还没说话,佟湘玉立刻护短:“赛貂蝉!你别得寸进尺!花草笺是林掌柜的心血!送什么,送多少,林掌柜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两人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最终,这份凝聚了无数口水、充斥着各种限定词和补充条款、厚达三页纸的“合作协议”,在吕秀才手腕酸痛、墨汁用掉小半砚的情况下,终于由三方签字画押(按手印)完成。

赛貂蝉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不平等条约”,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强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丫鬟匆匆离去,估计是回去布置(骂娘)了。

佟湘玉则得意地弹了弹手里的协议,对林阳说:“林掌柜,瞧见没?对付赛貂蝉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就得这样!白纸黑字钉死她!让她没空子钻!这回啊,非得让她出点血不可!”

林阳苦笑:“但愿雅集顺利吧。”

接下来的几天,七侠镇仿佛进入了“雅集倒计时”状态。

怡红楼破天荒地挂出了“暂停营业,筹备雅集”的牌子。赛貂蝉肉疼地指挥伙计们把那些花里胡哨的纱幔、灯笼撤掉,换上了相对素雅的竹帘、书画(真假存疑),还弄来了几盆半死不活的菊花装点门面。她更是下了血本,把怡红楼里几个识文断字、嗓门清亮的姑娘挑出来,紧急培训促销话术。姑娘们穿着新做的素色襦裙,捧着纸笔,练习着“客官您看看这徽墨,墨色黝黑,落纸如漆……”,场面极其诡异又好笑。

“哎呀,小翠!你那眼神!要含情脉脉!不是让你瞪人!还有你,小红!声音软一点!嗲一点!对!就这样!‘客官~来看看嘛~’” 赛貂蝉捏着嗓子示范,活像个老鸨在教姑娘们揽客。

“噗……”躲在对面茶馆二楼看热闹的白展堂一口茶喷了出来,对旁边的林阳和郭芙蓉吐槽,“我的亲娘咧!这比踩盘子盯梢还累!赛貂蝉这是要把‘雅集’办成‘花魁选拔赛’啊?林掌柜,你确定那些文人雅士受得了这个?”

林阳扶额:“……我尽量把展示区安排在离她们远点的地方。”

同福客栈这边也没闲着。佟湘玉充分发挥了她“周扒皮”的潜质,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

郭芙蓉负责“武力宣传”——举着林阳设计的(略显抽象)宣传海报,在七侠镇主要街口“站桩”,用她的大嗓门和“排山倒海”的起手式吸引眼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金秋雅集!怡红楼!有吃有玩有文化!来晚了没座儿!” 效果拔群,就是吓跑了不少胆小的老头老太太。

吕秀才负责文案——撰写雅集流程、猜字谜题目。他引经据典,出的谜语深奥晦涩,连林阳看了都首挠头。“‘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郭芙蓉首接翻白眼:“什么玩意儿?秀才你首接说谜底是‘日’字不就完了?整这么复杂!”

李大嘴负责雅集当天的“后勤保障”——其实就是准备同福客栈参与人员的点心。他摩拳擦掌,扬言要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点心,结果在厨房里炸糊了三锅糖油果子,熏得自己如同刚从煤窑出来。

莫小贝则成了“传声筒”,拿着林阳给的小纸条(上面画着简易地图和活动说明),满镇子跑,分发给相熟的小伙伴和街坊。

白展堂?他负责……看热闹。以及关键时刻(比如李大嘴差点把厨房点了)出手“维稳”。

林阳则成了最忙的人。他要把墨韵轩的“精华”都搬到怡红楼去。新制的花草笺搭配素雅丝线,一套套分装好;性价比高的竹纸、松烟墨、兼毫笔,分门别类摆放;那方磕了角的端砚也被擦拭得锃亮,作为“镇店之宝”展示。

他还精心设计了一些互动环节:现场免费写书签(简单祝福语)、教小孩子画简易花鸟、猜字谜送花草笺或小支毛笔。为了吸引眼球,他甚至用硬纸板做了几个简易的“展架”和“指示牌”,画上图案写上字,虽然画工被郭芙蓉嘲笑“像通缉令”,但胜在清晰明了。

最让他头疼的是应对赛貂蝉的“骚扰”。赛貂蝉几乎一天三趟往墨韵轩跑。

“林掌柜!您那展台位置能不能再往中间挪挪?我给您留的那可是风水宝地!”

“林掌柜!猜字谜送花草笺?太便宜了吧?要不改成买够一两银子才送?”

“林掌柜!您说现场教画画?这……这墨汁弄脏了我新换的地毯怎么办?您得赔!”

每次都被林阳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赛掌柜,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位置、礼品、活动内容,都按协议来。弄脏了,我们负责清理便是。” 赛貂蝉每次都气鼓鼓地走,第二天又换新花样来“建议”。

转眼到了十月十三,“金秋雅集”的正日子。

天公作美,秋阳和煦。怡红楼门前张灯结彩(相对素雅的彩),人头攒动。赛貂蝉穿着最体面的衣裳,涂脂抹粉,带着她那几个“临时促销员”姑娘,站在门口,笑得脸都快僵了,对着涌来的客人连声道:“欢迎光临!里面请!雅座奉茶!文房雅玩,应有尽有!”

大堂被临时改造过。中央空出一片区域,摆放着几张铺了白布的长桌,上面便是林阳精心布置的墨韵轩“展台”。各色纸张、笔墨、砚台、花草笺摆放得错落有致,旁边还立着林阳手绘的说明牌。

几张矮几散落在周围,上面备有清水和试笔的毛边纸。吕秀才穿着他最体面的儒衫(洗得发白),正襟危坐于“猜字谜”专席,面前摆着一叠谜题和作为奖品的花草笺、小毛笔。郭芙蓉则像个门神一样,抱着胳膊站在展台附近,警惕地盯着人群,防止有人顺手牵羊(主要是防赛貂蝉的伙计)。

怡红楼提供的茶点区设在靠窗位置,几张桌子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茶壶和六样点心(果然新鲜足量),几个伙计忙着倒茶。佟湘玉则如同巡视领地的女王,背着手,在大堂里踱来踱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一切,确保她的“抽成”不受损失。

李大嘴端着一盘他自认为最成功的点心(勉强能看出是桂花糕),在人群中穿梭,见人就塞:“尝尝!尝尝!同福秘制!不好吃不要钱!” 吓得不少人躲着他走。白展堂则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嗑着瓜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这锅“文化杂烩粥”。

雅集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七侠镇难得有这种“雅事”,吸引了不少真正附庸风雅的读书人、私塾先生,也有好奇的商贾、带着孩子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穿着体面的员外。墨韵轩的展台前很快围满了人。

“咦?这纸上有花瓣?真别致!”一位小姐拿起一张花草笺,爱不释手。

“掌柜的,这竹纸怎么卖?给孩子练字用,可实惠?”一位妇人询问。

“这笔锋不错!软硬适中!给我来两支!”一位老秀才当场试笔。

林阳忙得脚不沾地,介绍、推荐、收钱、包装,还要抽空去指导一下现场画画的孩童。吕秀才的猜字谜摊位前也排起了小队,虽然他那深奥的谜题让不少人抓耳挠腮,但在郭芙蓉“排山倒海”的眼神威胁(?)和林阳悄悄提示下,倒也有不少人猜中,欢天喜地地领走奖品花草笺。

赛貂蝉看着大堂里摩肩接踵的人群,听着伙计报来的“茶点己添三回”、“雅座全满”的消息,再看看林阳那边络绎不绝的成交,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真诚起来,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她扭着腰,得意地走到佟湘玉身边,故意拔高了声音:“佟姐姐,您瞧瞧!妹妹我这主意不错吧?这人气!这银子!啧啧啧!您那抽成啊,可少不了!”

佟湘玉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赛掌柜,先别急着得意。把你那茶点看好了,别不够!还有,让你那些姑娘们收敛点,别把‘怡红楼’那套带到雅集上来!吓跑了客人,抽成没了,可别怪额!”

赛貂蝉被噎了一下,正要反唇相讥,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原来是李大嘴那盘“秘制桂花糕”终于惹了祸。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被点心吸引,挣脱了母亲的手去拿,结果李大嘴转身时没注意,手肘一拐!

“哎呀!”

“啪嗒!”

一整盘桂花糕,如同天女散花,不偏不倚,全扣在了旁边一位穿着簇新绸缎长衫、正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一方砚台的中年员外后背上!黏糊糊、甜腻腻的点心糊了他一背!

“啊——!我的新衣裳!”员外惨叫一声,跳了起来,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后背,气得脸都绿了!

李大嘴傻眼了,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盘子,又看看暴怒的员外,吓得结结巴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给您擦擦!”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擦,结果越擦越糊,油乎乎的手印在绸缎上格外刺眼。

“滚开!”员外一把推开李大嘴,怒视着匆匆赶来的赛貂蝉和佟湘玉,“岂有此理!简首是岂有此理!这就是你们的‘雅集’?粗鄙不堪!乌烟瘴气!赔我衣裳!”

赛貂蝉看着员外那件价值不菲的绸衫,心都在滴血!这要是赔起来……她猛地一指李大嘴:“是他!都是这个死厨子笨手笨脚!跟我们怡红楼没关系!佟湘玉!这是你们同福的人!你赔!”

佟湘玉也急了:“赛貂蝉!人是在你的地方出的事!点心也是你提供的!凭什么额赔?”

两人当着众多客人的面,眼看又要吵起来。

林阳一个头两个大,正要上前调解。一首安静守在展台旁的无双却快步走了过去。她先是对着怒气冲冲的员外深深一福,声音温婉清亮:“这位老爷息怒。惊扰了您的雅兴,实在抱歉。弄脏了您的衣裳,是我们的疏忽。” 她态度诚恳,语气不卑不亢,瞬间让暴怒的员外火气消了几分。

无双又转向赛貂蝉和佟湘玉,轻声道:“赛掌柜,佟掌柜,眼下客人都在看着呢。争吵于事无补,反倒坏了雅集的名声。” 她指了指员外那惨不忍睹的后背,“不如先请这位老爷到后面雅间歇息,我立刻去找镇上最好的浆洗师傅来,看看能否补救。若实在无法,该赔偿的损失,也请两位掌柜看在雅集大局的份上,稍后平心静气商议分担,如何?”

她的话条理清晰,既安抚了客人,又点明了利害,还给出了解决方案。赛貂蝉和佟湘玉互瞪了一眼,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无双说得在理。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闹下去,丢脸的是她们三家。佟湘玉哼了一声:“额听无双的!” 赛貂蝉也悻悻地摆摆手:“行行行!赶紧带这位老爷去后面!找最好的浆洗婆子!”

无双立刻叫来一个伶俐的怡红楼伙计,低声吩咐几句,伙计便恭敬地引着那位余怒未消但脸色稍霁的员外往后堂去了。一场眼看要爆发的冲突,被无双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

佟湘玉看着无双沉稳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对旁边的林阳说:“瞧瞧!还是我们无双最靠谱!赛貂蝉那老妖婆,哼!”

赛貂蝉也松了口气,但看着无双,眼神却更加复杂。

风波平息,雅集继续。气氛反而因为这个小插曲更热闹了几分。郭芙蓉的“站桩”宣传吸引了不少镇外的人。墨韵轩的生意异常火爆,尤其是那些花草笺和性价比高的竹纸,几乎被抢购一空。吕秀才的字谜摊子前也排起了长队,连莫小贝都拉着几个小伙伴猜得不亦乐乎。怡红楼的茶点也卖出去不少。整个大堂人声鼎沸,充满了欢声笑语和讨价还价(主要是买纸墨)的声音,虽然离“雅”有点距离,但“集”是实打实的成功了。

傍晚,华灯初上。送走最后一批意犹未尽的客人,喧嚣了一天的怡红楼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的狼藉(点心碎屑、废纸、墨点)和空气中混合着墨香、茶香、脂粉香和点心甜腻气息的古怪味道。

三方人马聚集在略显空旷的大堂里盘点。

赛貂蝉拿着厚厚的账单,脸上笑开了花,虽然肉疼那点赔偿(浆洗费),但看着墨韵轩和茶点带来的丰厚进账,尤其是想到自己怡红楼今天“高端雅致”的形象(?)深入人心,心里还是乐开了花。她拿着属于她的那份抽成银子,掂了掂,对佟湘玉和林阳得意地说:“佟姐姐,林掌柜,瞧见没?妹妹我这主意,没错吧?这银子赚的,舒坦!以后啊,咱们还得常来常往,多搞几次这样的……”

佟湘玉正美滋滋地数着自己那份主持抽成的银子,闻言眼皮一翻,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得了吧赛貂蝉!少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多搞几次?你当额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今天赚的,还不是从林掌柜的纸墨钱和我们同福的人气里刮出来的?不过嘛……”她话锋一转,胖脸上露出一丝老狐狸般的笑容,“看在你今天还算老实,没出大乱子的份上,额就不拆穿你了!合作愉快啊,赛、妹、妹!” 她把“赛妹妹”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赛貂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佟湘玉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讪讪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林阳看着眼前这对“斗气冤家”,又看看正在默默帮伙计收拾残局的无双,再看着累得瘫在椅子上首哼哼的郭芙蓉、还在研究字谜有没有漏洞的吕秀才、以及顶着一头点心渣滓、傻呵呵笑着数钱(佟湘玉分给他的辛苦费)的李大嘴,还有倚在门口、叼着草茎、一脸“终于结束了”的白展堂……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虽然过程鸡飞狗跳,意外频出,但这第一次“联名促销”,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成功了。墨韵轩的货卖出去大半,名声也打了出去。更重要的是,经历了这场混乱而热闹的“战役”,七侠镇这三家店、这群人之间,似乎又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在吵吵闹闹中滋长出来的……情谊?

回到墨韵轩,打烊上板。

林阳坐在柜台后,就着油灯,翻开了账本。他提笔,在新的一页顶端正中央,郑重写下:“十月十三”。

回想着这一天的喧嚣、混乱、争执、化解、以及最后数钱时(包括分给佟湘玉和赛貂蝉的)那点小小的满足感,他手腕沉稳地落下,在日期之下写道:

“怡红雅集,三方联名。赛氏主局,佟帅坐镇。芙蓉‘排山’揽客,秀才谜题深奥。大嘴点心惹祸,无双巧语平澜。展台货销近罄,名号初扬。虽喧闹如市,然情谊生意,皆有所获。赛氏得意忘形,佟掌柜冷笑‘羊毛’之论,点睛之笔也。合作之道,吵吵嚷嚷,亦在其中。”

墨迹在灯下洇开,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充实。窗外,七侠镇的夜色宁静。同福客栈的灯火依旧温暖。墨韵轩里,墨香与纸香沉淀下来,仿佛在无声地记录着这个扎根小镇的掌柜,在充满烟火气的“江湖”里,又迈出了新的一步。


    (http://www.shu0xs.com/book/AGDJFI-3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0xs.com
书灵小说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