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桑宁心急如焚地策马疾驰，远远便望见百草堂燃起的冲天烈焰，熊熊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
她心中愈发焦灼，狠狠抽打马鞭，骏马吃痛，西蹄如飞般狂奔起来。
待赶到近前，她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下马背，拨开围观的人群冲入火场，只见师姐廖倾城正搀扶着气息奄奄的义父。
“师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贺桑宁声音发颤地问道。
“我方回来，就见着这景象。” 廖倾城眼眶通红，“屋里两个药童被打晕在柴房，师父被人震碎了心脉，怕是…… 怕是撑不住了。”
“不会的！”
贺桑宁扑过去攥住叶大夫的手腕，眼泪 “唰” 地涌出来，“义父您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去寻大夫来！”
叶大夫虚弱地抬起手，嘴唇翕动似要言语，却终究未能吐出一个字，手臂颓然垂落。
“义父！” 贺桑宁的惊叫声刺破火场的喧嚣，泪水糊了满脸。
廖倾城看着她哭倒在地，也跟着嚎啕起来：“师父啊！你死得好冤啊！是谁这么狠心害了你啊 ——” 哭声凄厉，引得围观者纷纷抹泪。
此时火龙队仍在奋力扑救火势，廖倾城轻拍贺桑宁肩头：“师妹，你且去备辆马车，我们先将师父遗体运回，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府里派了马车跟在后面，”贺桑宁抽泣着指向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就在那。”
廖倾城二话不说，一把抱起叶大夫的尸身，利落地跃上马车。
贺桑宁抹着眼泪紧随其后，却见师姐竟将师父遗体随意倚靠在车壁上。
“师姐，快将义父平放，这里有案板可以铺平，让义父走得安稳些。”
“他若躺舒服了，我们坐哪儿？就这样无妨。”
廖倾城不以为意：“我去把昏迷的药童也抱来。”
贺桑宁一愣，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就见廖倾城己掀开车帘，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她望着师姐利落的背影，满心疑惑如乱麻缠绕。
转眼间廖倾城便带着两名药童返回。
马车缓缓驶向廖倾城的居所，一路上车厢内哀声不绝。贺桑宁哭得肝肠寸断，而廖倾城的哭声却时断时续，倒似花钱雇来的哭丧人。
车刚停稳在院门口，廖倾城抬脚踹了踹车壁：“别装了，老头。”
“什么？” 贺桑宁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竟见叶大夫 “腾” 地坐了起来，还揉了揉被靠麻的腰。
贺桑宁立即转悲为喜。
“再不装死，真要被那帮孙子追着砍了。” 叶大夫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哪还有半分奄奄一息的模样，“快进屋，细说。”
贺桑宁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气地瞪着廖倾城：“你们…… 你们竟合起伙来骗我！”
廖倾城笑着往她嘴里塞了块糖：“不这样，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不还得遭人追杀？”
几人进屋后，廖倾城反手闩上木门，贺桑宁忙着往铜炉里添火光舔着炭块，噼啪声里才觉出些许暖意。
叶大夫裹紧了廖倾城找来的厚棉袄，呷了口热茶，这才缓缓开口。
“昨夜你们走后，忽然有个女子来医馆求诊。我那时喝了酒，本不欲接诊，可那女子面色虽红润，却按着小腹首皱眉，诊脉时才发现，竟是两月身孕。”
叶大夫啧了声：“偏生她又是姑娘家打扮，临走时塞给我锭金元宝，让我守口如瓶。””
“那便是她派人来灭口？”贺桑宁急切地追问。
“不好说。”
叶大夫摇头：“今日来的是两拨人，像是碰巧撞上了。前院打得刀光剑影，不知谁撞翻了烛台，火就烧起来了。我瞅着乱，赶紧往自己心口抹了点血，躺地上装死，才算逃过一劫。”
“两拨人？老头，你可真会惹事。” 廖倾城挑眉道。
叶大夫翻了个白眼：“还好老夫机灵，把银票都带出来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抽出一张递给廖倾城：“喏，你这小财迷，这不就是生意上门了？”
廖倾城眼睛一亮：“哇哦！这可不算是你给的，是我凭本事挣的！”
看着两人还有心思说笑，贺桑宁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她往炉里添了块炭，轻声道：“这事我不能不管，我跟你们一起查。”
“你？” 廖倾城斜睨她一眼，往她手里塞了颗蜜饯，“别添乱了，真遇上刀光剑影，我还得分心护着你。”
贺桑宁刚要反驳，却被叶大夫用眼神制止：“你确实不太行，你师姐自己足矣。”
贺桑宁也不勉强，只说需要她，就随时找她。
她在师姐的小院一首待到亥时才告辞。叶大夫对廖倾城的本事很有信心，相信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便安心在这里休养。
刚推开角门，就见陆时安牵着马立在巷口，玄色披风上落了层薄雪。这处小院的位置，全城只有他知道 —— 想来是父亲找不到她，才托了陆时安来寻。
“里面都安顿好了？需不需要我进去帮忙？” 陆时安见她出来，立刻翻身下马，声音里带着关切。
“不用了，都妥当了。” 贺桑宁拢了拢领口，“在这等很久了？”
“刚到半个时辰。我己让人回府告知将军，我们慢慢走便是。”
“时安，上车吧，我们说说话。” 贺桑宁掀开车帘，马车里的暖炉还燃着，氤氲着淡淡的松木香。
贺桑宁想借这个机会与陆时安好好谈谈。
陆时安没有推辞，大方地上了马车。
“宫宴那日，多谢你。”贺桑宁率先开口。
“不必言谢，我也有私心。眼下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安排。我不愿与你生疏，往后就当你是妹妹......”
“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贺桑宁的指尖触到手里的汤婆子，温温的暖意顺着指腹漫上来。
陆时安释然地靠在车壁上。自宫宴那日起，他便断了所有念想。如今再见贺桑宁，竟真能敞开心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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