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顺着庄园的哥特式尖顶往下淌。晚宴散场后,主厅的水晶灯熄了大半,只留几盏壁灯在墙角投下昏黄的光晕,将长桌上的刀叉倒影拉得歪歪扭扭。
安卡·杰洛特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前,指尖划过积灰的窗台。
下方的庭院里,德克萨斯正背着长箱绕着围墙巡逻,黑蓝色的长发在月光下像流动的夜,她的步伐均匀得像钟摆,每一步都踩在监控盲区的交界处——这是职业杀手的本能,也是对雇主最基本的尊重。
“小姐,科西莫派人送来的萨卢佐庭院地形图。”恩里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捧着一卷羊皮纸,指尖微微发颤。图纸边缘卷着焦痕,显然是从火里抢出来的旧物。
安卡转过身,羊皮纸在她手中展开时发出干燥的脆响。上面用红墨水标注的岗哨位置己经模糊,但某个角落用铅笔补画的排水管道图却异常清晰。
“这是卢卡的笔迹。”她指尖点在管道交汇处的三角符号上,“他年轻时负责家族的基建维护,只会在关键节点画这种标记。”
恩里科的喉结动了动:“卢卡刚才托人来说,愿意把私藏的地下管网钥匙交给您……条件是,事成之后让他重建杰洛特的纺织厂。”
“告诉他,钥匙我要,纺织厂也会重建。”安卡将图纸卷好塞进风衣内袋,晶蓝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厂长是谁,得看他以后的表现。”
恩里科应声退下时,正撞见卢卡的亲信缩在楼梯口张望。
老管家面无表情地擦过对方肩头,袖口的银链不经意间晃了晃,亲信的目光在银链上粘了片刻,最终还是低着头溜走了。
三楼的客房里,科西莫正对着加密电台低吼。
“……那丫头根本不信任我们!一个德克萨斯!一个还活着的德克萨斯一首跟着她!你让兄弟们怎么动手?”
电流杂音里传来另一道沙哑的声音,科西莫猛地攥紧拳头,“我知道萨卢佐的货仓在哪!但没有杰洛特的旗号,卡彭家族根本不肯借我们人手……再等等,等她钻进萨卢佐的陷阱,我们再……”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科西莫瞬间噤声,抄起桌上的长棍滚到床底。
月光里,一道黑色身影从排水管上滑过,风衣下摆扫过窗台的声音轻得像蝙蝠振翅——是德克萨斯在换岗哨位。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科西莫才从床底爬出来,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衬衫。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小安卡抱着玩偶站在走廊里,怯生生地问他“为什么护卫队的叔叔们总背着武器”。
那时的他只当是孩童的天真,此刻却觉得那双眼或许早就看透了什么。
大概是老糊涂了。
瓦伦蒂尼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孤灯。
老狐狸正用放大镜盯着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的火漆印己经开裂,是萨卢佐家族的密信。
楼下的厨房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恩里科正给德克萨斯准备宵夜,煎牛排的滋滋声里,他忽然开口:“德克萨斯小姐,您觉得……我们家小姐,能成吗?”
德克萨斯靠在门框上,擦拭长剑的动作没停。
“大帝的命令里,没说要评估雇主的成功率。”她的目光落在恩里科颤抖的手上,“我会帮她兜底。”
恩里科把牛排盛进盘子,突然叹了口气:“十年前她还会因为我把牛排煎老了哭鼻子……现在却像换了个人。”
“人总是要变的。”德克萨斯收起长剑,拿起刀叉,“尤其是在叙拉古。”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厨房暖黄的灯光。
恩里科看着德克萨斯切牛排的样子,忽然想起安卡晚餐时的姿态——两人握刀的角度几乎一模一样,冷静,精准,带着随时准备切割猎物的决绝。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庄园的老钟楼传来时,安卡正在书房里拆解一枚源石炸弹。C-2型,和沃尔西尼市政厅废墟里找到的型号一致,是卢卡刚“上交”的“家族遗留品”。
她指尖的源石技艺轻轻波动,将引信里的能量丝一根根挑出来,动作像在拆解精密的钟表。
窗外,庄园外的林荫道上,科西莫的人正借着夜色搬运木箱,里面的铁器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瓦伦蒂尼房间的灯还亮着,老狐狸大概还在盘算着怎么让安卡和萨卢佐两败俱伤。
安卡将拆解完的引信扔进金属盆,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知道这些人都在利用她,像秃鹫围着将死的猎物。但没关系,她需要科西莫的莽劲去搅乱萨卢佐的外围,需要卢卡的管网图找到潜入路线。
甚至需要德克萨斯背后的企鹅物流——这些都是她棋盘上的棋子,包括她自己。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脚下拼出破碎的棋局。安卡弯腰捡起一枚源石碎片,碎片里映出她的眼睛,晶蓝色的瞳孔深处,是比夜色更沉的野心。
“该出发了。”她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轻声说,像是在对十年前那个躲在衣柜里发抖的自己告别。
楼下的钟摆又晃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回响。
科西莫的车队悄悄驶出了庄园大门,瓦伦蒂尼的灯终于灭了。恩里科站在玄关,手里捧着那件黑色礼服,像在等待一场迟来的葬礼,又像在迎接一次浴火的重生。
叙拉古的夜风吹过七丘,带着市政厅废墟的烟味和夜月的腥气。
安卡·杰洛特推开门,将身后的庄园与那些各怀鬼胎的目光都抛在身后。德克萨斯的车停在路边,引擎的低鸣像蛰伏的野兽。
黑色轿车驶离庄园时,安卡回头望了一眼。
主楼上,恩里科的身影还立在窗前,像座沉默的石像。更远的地方,科西莫的车队正往相反的方向开,车灯在山路上拉出扭曲的光带,像条试图缠绕猎物的毒蛇。
她收回目光,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沃尔西尼的灯火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散落的筹码。
“你说,”安卡忽然问德克萨斯,“如果把叙拉古比作赌场,我们现在算摸到了几张好牌?”
德克萨斯转动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灰橙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波动:“对大帝来说,你就是最好的牌。”
安卡没再接话,只是将额头抵在车窗上。玻璃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让她想起灰厅里的黑曜石地面——那里的权力游戏和此刻的赌局没什么不同,无非是用鲜血当筹码,用野心做赌注。
而她,既不是待价而沽的牌,也不是任人摆布的赌具。
她要做那个洗牌的人。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萨卢佐家族的庄园轮廓在远处浮现,像一头匍匐在山坳里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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