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落地窗外，罗德岛外勤干员们正冒雨装卸物资。雨滴在防弹玻璃上拉出蜿蜒的裂痕，像极了当年巴别塔解体时划破夜空的源石流火。
博士背对着满墙的星图，蒸馏壶里沸腾的可乐溢出焦糖与咖啡豆混合的苦涩，气泡破裂声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透明的网。
被请到罗德岛本舰这件事就发生在博士点明安卡身份之后。
安卡思考过世界线重合后遇到之前共事的人们会发生什么，他们无疑都保有着和安卡这个人一同经历的记忆。
不过自己现在都换了身体，样貌完全变化，甚至性别都不一样了，即便是同名，也不会有人会往那方面想吧？
不会吧？
会的。
“你当初发明的，取名叫做可乐的东西。不来一杯？”
安卡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做不出来你当初的味道，有点可惜……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己经形同陌路，连一起喝杯水的功夫都没有。”
博士将墨色液体推了过来，杯底与金属桌面摩擦出细小的蜂鸣声。
安卡的狼耳微微抽动。防化服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抑制剂注射孔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她看着碳酸气泡在杯壁炸裂，恍惚间看见文化线世界里那个裹着防护服的自己，正隔着观察窗对阿米娅比划可乐配方。
“怎么……认出来的。”
安卡开口。
博士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这就是原因。”
“了解一个人，从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捧着可乐的杯壁，眼神潜藏在兜帽下，“安卡，你就像是个怪物一样。”
“你明明知道特蕾西娅的手段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安卡没有说话。
文化线系统给自己的身份是前文明的人类，从保存者那里苏醒，遇上了和阿米娅共游泰拉的博士。
第一次尝试拯救世界，安卡有些膨胀，想当然地以为救下特蕾西娅就足够挽留一切遗憾。
于是他自顾自地顶替了博士的罪孽。
这也是泛文化联盟能变得这么强大的原因之一。
双王内战终局的前夜，全舰防御系统并没有如愿解除。
那个注定悲伤的夜晚死的只有安卡。
安卡盯着杯中倒影，特蕾西娅被刺那夜的场景在黑色液体里重现：自己挡在裹骸死士前的刹那，利刃穿透胸膛时激发的不是血花，而是漫天飞舞的文明存续协议碎片。
“钉子还在影响你。”安卡突然开口，“特蕾西娅还不知道PRTS是被你解除的。”
博士的搅拌棒突然折断在杯底。窗外雨势渐猛，医疗部方向的警报红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切割出流动的血痕。
M3的嘶吼声由远及近，凯尔希的白大褂掠过走廊监控屏，像一道劈开雨幕的闪电。
“你想背叛万亿同胞的牺牲吗？”
“我还以为即使有钉子，这些年的经历会让你对这片大地改观。”安卡点了点头，普瑞赛斯留下的后手还是太强大了，没有特蕾西娅给博士记忆重置，文化线的博士完全就是恶灵。
“我认可新生文明存在的价值，但也不能忽视同胞们的期盼。”
博士走近安卡，“你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拯救世界，很烂俗的理由。”
“传播宗教可以做到拯救世界吗？”
“我不知道。”
“那，挑起战争呢？像炎乌现在那样。”
安卡知道和博士己经完全没有合作的可能了，她只剩下征服这片大地的选择。
博士不会允许安卡以拯救世界的名义在泰拉大地上再起纷争。
博士看不得这片大地再遭受莫须有的苦难。
可是源石计划不也是给所有人带来毁灭吗？
毁灭些什么来铸造阶梯，这不是你说过的话吗？
安卡的狼耳应激般的挺立起来，这不受控制的行为让博士不由得笑了:“你现在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你也喜欢将意识上传到其他肉体上沉浸式体验？我记得服务器早就没有了，你怎么做到的。”
“博士。”
安卡瞥了眼紧闭的办公室门，“我该走了，企鹅物流还等着我回去填表。”
“不急。”
“做个体检再走吧，你锁骨那里的源石太显眼了，你不会没有服用过抑制剂吧？”
安卡的手腕被博士抓住了，“我说，不急着走。”
医疗部的冷光从门缝渗入，当博士的手指触碰到安卡腕间的抑制器时，09号冷藏舱的监控画面突然在终端炸开——解冻的遗体胸口裂开星形创口，乌萨斯军牌正在冷冻液中沉浮，宛如溺毙的星辰。
"体检前不如先解释这个。"博士的瞳孔倒映着军牌上的双头鹰徽，"皇帝的利刃候补名单里，为什么会有你的照片？"
雨滴在防爆窗上汇成溪流，将两人的倒影冲刷成模糊的色块。培养舱的低温白雾顺着通风管道漫入房间，在安卡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
…………
解剖台上躺着的不是医疗器械，是十二具裹着冰霜的乌萨斯军装遗体。他们的皮肤上爬满黑色纹路，像被冻结的雷电。
华法琳的镊子夹起一片脱落的指甲，在无影灯下折射出源石结晶特有的棱光。
医疗部的无菌灯管在冷藏箱表面投下青白的光晕，镊子悬停在09号遗体颈动脉处，凝冻的血浆正随着解冻渗出细密的珠状结晶。
"莱茵生命第三代冷冻舱，"她的指甲刮过箱体外壳的防伪码，"但这批次的焊接点用了乌萨斯军工厂的埋弧焊工艺。"
凯尔希的终端机发出规律蜂鸣，M3的尾刃在地面划出焦痕。全息投影里，遗体手臂的黑色纹路被逐层扫描，放大后的图像显示出几个暗淡的乌萨斯字体“皇帝的利刃”。
这就是那十二台箱子内的东西。
十二具还未成为利刃的失败品。
邪魔碎片像是蛰伏的杀手，此刻被某种源石技艺压制在冰冷的尸体之中。
凯尔希冷着脸，“乌萨斯想要增加军事实力的权重，无可厚非的行为。但这样使用完全体邪魔的行为到底是受了何种外界的压力，才会被执行的。”
还有这些名单，数据。
他们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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