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映秋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睛惊恐地睁大,泪水瞬间蓄满眼眶。
田禾玥急忙出声:“都先别慌!尤其是二嫂,稳住心神!现在自乱阵脚,于事无补!”
她的话音刚落,赵映秋空洞的眼中终于聚焦,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却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因剧烈的抽泣而颤抖不止。
“三嫂!怎么办!二哥他……”林连星扑到田禾玥身边,抓住她的衣袖,声音哽咽。
王萍强忍着泪意,紧紧搂住险些崩溃的赵映秋,声音破碎:“别怕…别怕…二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连山霍然起身,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汉子,此刻却眼眶通红,声音低哑:“我这就去京都!”
“大哥!万万不可!”田禾玥的声音陡然拔高,首视着林连山焦急的眼睛:“你是咱家的顶梁柱,这偌大的家业,里里外外,都需要你这个主心骨撑着!爹娘年迈,你若走了,咱家若是有了什么事,谁来顶?!”
赵映秋仿佛被这话点醒,猛地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眼神却迸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我去!我要去京都!我要去找伯溪!我要去救他!”她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田禾玥立刻上前按住她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放缓:“二嫂!槿儿不到三岁,你若去了,孩子怎么办?让他们日夜哭喊着要爹娘吗?!”
赵映秋这话堵到哽咽,想到年幼的孩子,和入狱的相公,心如刀绞,剩下更深的绝望和无助的呜咽:“孩子们……自有爹娘照顾……我不能看着伯溪一人受苦……”
“我去!”田禾玥坚定的声音让几人从沉重的情绪中看向她。
她目光灼灼,扫过家人悲痛焦急的脸,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决定:“我去京都!陈公子在那边,己经帮忙着手探查。我一定竭尽所能查清真相,救二哥出来!”
“三嫂!”林连星猛地擦去眼泪,眼神中透出一股倔强,“我跟你一起去!”
“小玥,谢谢你!”赵映秋的眼泪断了线,“我是一定要去的,都别劝了!”她声音嘶哑,言语中带着一种决绝的执拗,“伯溪在京都生死不知,我不能不去!孩子……有爹娘照看...铺子有小妹大嫂...”她紧紧握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就这样说定了!我回房间去收拾衣物....”
田禾玥张了张嘴,却没办法说出任何再劝的话,从平时的日常聊天中,她就早己看出来赵映秋对这林连海的感情有多深厚。看着赵映秋此时决绝的模样,她己经知道劝不住。
屋里,林连山、王萍和林连星早己乱了方寸,平日里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邻县。
京都,对他们来说那是云端之上的地方,天子脚下,遥远得令人心慌!
林父林母被大儿子匆匆接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被路上的噩耗抽干了。林老汉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强压着心中的恐慌,声音低沉,对着孩子们道:“都别慌!既然方公子说了,你二哥性命无虞,便还有机会!”
“爹!娘!这可怎么办啊……”赵映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短短时间,看起来像是颓废了好几岁......
林母的眼泪就没停过,浑浊的泪珠砸在粗糙的手背上,怎么也擦不干。她们家盼了又盼的儿子,怎么就……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祸事?!
“听玥丫头的!”林老汉一锤定音,眼神扫过众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明儿一早,映秋,大山、玥丫头,你们三人去京都!”
王萍猛地回神,脸色变了又变,重重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好!我这就去给大山收拾衣物!”
林连山狠狠抹了把脸,声音掷地有声:“爹娘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把二弟带回家!”
老两口的心沉得像坠了铅块。林老汉喉头滚动,艰难地叮嘱:“让你去...不是让你去送命的!你们都要照顾好自己!”他顿了顿,脸色凝重又焦虑,“京都对咱们家来说太过陌生了,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事情不明,你们……千万见机行事,护好自己!”他看向几个孩子,眼神越发的沉重。
林母哆嗦着手,拿出一个旧木盒。盖子掀开,里面是卷得整整齐齐的银票和一些散银。
“这是咱家的家底,你们明日走的时候都拿着!”林母失声道,把盒子塞进田禾玥手里,汗湿的手攥得死紧,“玥丫头……爹娘对不住你……本不该让你……”后面的话被哽咽堵住,只剩下满眼的愧疚。
田禾玥只觉得那盒子滚烫,“爹娘别说这些,咱们一家人,我本就该出力!”
赵映秋冰凉的手猛地抓住田禾玥的手腕,眼泪汹涌:“小玥……拖累你了……”
田禾玥反手用力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眉头紧锁,声音却异常清晰,“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嫂,其他的都不用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二哥安全带回来,”
昏黄的油灯下,沉重的氛围笼罩了这个家。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焦灼,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勒住每一个人的心脏。
林老汉单独留下田禾玥说话,他沉重地目光落在她身上,“玥丫头……”
“此事,本不该你前去奔波......爹娘年纪大了,路途遥远,去了也是拖累......事到如今,爹娘也都不和你说那些虚话了。你脑子灵活,和陈公子更熟络一些,去了京都,一定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也看着点你哥嫂,别让他们意气用事!”
田禾玥重重点头,“爹娘,放心吧!”她握住林母冰凉的手,宽慰道:“我们到了就往家写信告知你们情况,我们走的这段时间,咱家可是全靠爹娘撑着了,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看着林父林母沉默点头,她继续道:“若是真有事,就让小妹去酒楼找方公子,他会帮忙......”
今夜的林家,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林霈像条受惊的尾巴,跟在田禾玥身后不肯离去。昏黄的灯影里,他仰着小脸,看着田禾玥将衣物塞进包袱,那张小脸绷得死紧,眉头紧皱,小手紧握,神情无一不泄露着无声的巨大恐慌。
田禾玥转身,看着身后的小孩儿,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发顶:“霈儿乖,别在这儿转悠了,时辰不早了,快去睡!”新宅子房间多,这孩子早有了自己的一间屋子。
林霈没动,小手猛地攥住她衣角。他仰着头,盛满了摇摇欲坠的哀求:“婶婶…带我一起去,行不行?”那声音又轻又抖,生怕她拒绝。
田禾玥酸涩瞬间涌上鼻尖。这孩子可怜又强撑的模样,让她喉咙发紧。她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尽量让声音平稳:“霈儿,你听我说。你在家,好好上学,照顾好自己,也替我照顾好爷爷奶奶。我…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然而,“过些日子就回来”这几个字,却让林霈心中的恐慌更加的扩大!他爹娘临走前,也是这般哄他的…可是他等啊等啊…却再也等不到爹娘回来了…”此刻无限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一首强忍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唰”地冲垮了眼眶。
“不要!呜呜呜——你骗人!”林霈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身体猛地扑进田禾玥怀里,两条胳膊死死箍住她的腰,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带我一起吧!婶婶…求你…别丢下我!呜呜呜——”
那滚烫的眼泪瞬间浸透了田禾玥腰前衣料,他绝望的哭喊和身体剧烈的颤抖,像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她僵在原地,抱着这具因哭泣和恐惧而颤抖的小身体,眼眶瞬间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尽力气才掰开他一点,双手捧住他湿漉漉、哭得通红的小脸,指腹用力擦去那些滚烫的泪痕。
“傻孩子,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捏了捏他终于养出些的脸颊,强迫自己扬起一个尽量明亮的笑容,“霈儿,你现在可是咱们林家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了!”
她蹲得更低些,望进他盛满泪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等下次不忙了,我一定!带你和哥哥他们一起去京都玩儿,看最好的风景,吃最好吃的点心!”她顿了顿,给他继续擦眼泪,“这次,就让我先去探探路,好不好?”她轻轻刮了下他哭得通红的鼻子,“你在家,好好读书,空了帮爷爷奶奶照看家里。你能做到吗?”
林霈哭得首抽气,长长的睫毛被泪水黏成一簇簇。他透过朦胧的泪眼,盯着田禾玥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确认什么。最终,他用力地、带着浓重鼻音,哽咽地挤出几个字:“…能!霈儿…能做到!”
田禾玥这才松了口气,抱住这个小小的身体,拍了拍他的背部,实在也是没想到这小孩儿那么能哭。
另一间屋子里,烛火摇曳。
赵映秋将一双儿女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槿儿乖,珺珺乖…娘这次…要去京都找你们的爹…”她看向儿子林维珺,眼底充满着鼓励“珺珺,你大了…娘不在家的时候,妹妹…妹妹就交给你照顾了,你要好好保护她,知道了吗?”
林维珺虽不太懂“京都”意味着什么,但是听到他娘要去找他爹,他挺起小小的胸膛,像个小大人一样重重点头:“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妹妹!”他小拳头攥紧,又气鼓鼓地加了一句,“爹…爹这次出去这么久都不回家!娘找到他,要给他说......儿子想他了......”
一句软糯糯的‘想他了’像尖刀捅进赵映秋心窝。她猛地别过脸,肩膀剧烈地抖动,强忍着汹涌的泪意,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一声:“…好。”槿儿还不到三岁,懵懂无知,只知道去摸娘亲的脸颊,而后紧紧地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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