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名义上由皇三子诚亲王胤祉领衔内阁与几位大学士勉力维持,实则暗流汹涌。以皇八子胤禩为首,联合皇十西子胤禵(时为抚远大将军,手握重兵,被急召返京途中)的“八爷党”,动作频频,串联宗室,交结九门提督隆科多麾下实权将领,其势如弦上之箭,只待那最后一声丧钟。
胤禟沉默地舀着碗中羹汤,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他如何不知这“清净”下的惊涛?只是这被龙魂印记缠绕的身体,这勘破肮脏权柄后的疲惫之心,让他本能地只想远离那漩涡中心。争?与谁争?为何争?争那建立在先祖弑弟血债之上、浸透了诅咒的龙椅吗?他只觉得一股深沉的倦意,从骨缝里渗出来。
“这江山…谁爱坐,谁坐去吧。” 他低低重复着对婉宁的承诺,更像是对自己心境的确认。药羹的暖意流入西肢百骸,却暖不透心底那一片荒芜。
畅春园,澹宁居。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飞檐斗拱之上。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死气。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衰老躯体散发出的、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康熙帝躺在宽大的龙榻上,明黄的锦被盖至胸口,露出的脖颈枯瘦如柴,皮肤松弛蜡黄,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他双目紧闭,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花白的胡须凌乱地粘在干瘪的下颌上。
李德全跪在榻前,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涕泪纵横,他颤抖着用温热的湿巾,一遍遍擦拭着康熙毫无知觉的脸颊和枯槁的手。殿内侍立着几位须发皆白、面如死灰的太医,个个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眼神里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绝望。皇三子诚亲王胤祉、大学士马齐、张廷玉等几位重臣,也奉召肃立在屏风外,个个脸色凝重,空气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皇阿玛…皇阿玛…” 胤祉跪在榻前另一侧,声音哽咽,试图唤醒那沉睡的帝王,回应他的只有那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艰难的喘息。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殿外呼啸的北风,如同无数冤魂在呜咽叩门。
突然!
康熙帝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溺水般的骇人声响!那原本微弱的气息陡然变得急促而混乱!
“皇上!”
“皇阿玛!”
殿内瞬间一片惊呼混乱!太医们扑上前,李德全和胤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
“吼——!!!”
一声低沉、威严、却充满了无尽悲怆与不甘的龙吟,毫无征兆地自畅春园地底深处,如同沉睡万年的巨兽苏醒,轰然炸响!这龙吟并非虚幻,而是带着实质的声波,瞬间穿透了殿宇厚重的墙壁和屋顶!
轰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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