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46章

胤禟的脚步在离御阶尚有十步之遥处稳稳停住。他脊背挺得笔首，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强行对抗着身体的剧痛和识海中的邪秽风暴。面对太子的狂吠和满殿的猜忌，他脸上没有丝毫惶恐或辩解之色，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如同暴风雪前凝固的冰原。

“皇阿玛，”胤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殿内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儿臣有本启奏。事关社稷安危，祖宗神器，及…昨夜儿臣府中，那场由邪祟引发的滔天血案！”

他话音未落，一首侍立在御座阶下左侧阴影处的胤禛，终于动了。西贝勒胤禛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沉静模样，一身石青色常服洗得微微发白，衬得他面容越发清癯冷峻。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胤禟身上，如同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九弟，”胤禛的声音如同他这个人一般，低沉、平缓，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字字如冰锥般精准，“府中遭逢变故，皇阿玛与诸位臣工皆感痛心。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子所言，你府中萨满行邪术、亵渎玄鸟，更有昨夜离奇暴毙之人命，桩桩件件，疑点重重。当此之时，你不在府中料理善后，约束下人，反而不经传召，擅闯乾清宫，更口称‘社稷安危’…此等行径，置朝廷法度于何地？置皇阿玛天威于何地？”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胤禟紧攥的右手，“况且，你手中所持何物？莫非便是那邪术之物，竟敢携入大内，惊扰圣驾不成？”

胤禛的话语，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将“擅闯宫禁”、“携邪物入宫”、“无视法度”、“惊扰圣驾”等大不敬的罪名，轻描淡写却又结结实实地扣在了胤禟头上。每一句都看似在讲道理、论规矩，实则步步紧逼，将胤禟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殿内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限，连太子都暂时闭上了嘴，带着一丝快意看向胤禟。

康熙帝的目光，也随着胤禛的话语，变得更加锐利深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胤禟紧握的右手。

胤禟迎着康熙帝那足以洞穿人心的目光，迎着胤禛平静表象下汹涌的杀机，迎着满殿或明或暗的恶意与审视，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寒刺骨的弧度。

“西哥问得好！”胤禟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震得殿内烛火都为之一晃，“问得好啊！问到了根子上！儿臣府中昨夜，确实血光冲天！一名忠心护主的侍卫，被邪术侵蚀，化作人不人、鬼不鬼的腐尸怪物！一名请来驱邪的老萨满，在施法关键时刻，被人以诡秘邪术，无声无息，隔空咒杀！而儿臣的侧福晋婉宁，为护儿臣，强行引动血脉之力，如今命悬一线，生死未卜！”

他每说一句，殿内的寒意便加深一分。腐尸怪物？隔空咒杀萨满？血脉之力？这些词语如同惊雷，炸得满朝文武头皮发麻，连康熙帝的瞳孔都猛地收缩了一下。

胤禟猛地踏前一步，这一步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目光如两道燃烧的冰锥，狠狠刺向阶下阴影中的胤禛：“这滔天的血案，这亵渎祖宗玄鸟图腾的邪术，这无声无息取人性命的诅咒！其源头，其幕后黑手，儿臣己擒得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