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滩成了泥，半歪在地，笑得痴狂。
“我就是嫉妒这群公子哥，不管考成什么样都有人托举，他们凭什么这么好命，又凭什么踩着我的脊梁骨逍遥快活！”
“特别是虞清峥——”
他红了眼，咬牙切齿，“他一无是处，但是他有个侯爷当爹，又有个千金娘，所以他日日做纨绔，都有那么多人巴结他。”
“我当了他泥腿子这么多年，他仍然会在心情不佳时踹我两脚，从未把我当做朋友过。”
“我恨他，所以出谋划策了春闱押题一事，想让虞清峥自投罗网。”
他很想知道，这群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命非凡的公子哥们，得知自己的前程是被一个平民毁了，会不会感觉到耻辱，觉得愤怒？
满堂静寂，落针可闻。
宁娓沉默片刻，问：“所以你选择了同归于尽？”
“我一个人，毁了那么多人，值了。”
周正的神色癫狂，“对，没错，很值，我不后悔……”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不后悔。
哪怕以后再也无法参加科举。
林孰却感觉这个案子更复杂了。
理论上来说，这案子己经结束了，周正就是罪魁祸首。
可是，周正也是个棋子，是个被仇恨利用的棋子。
真正的幕后凶手还逍遥法外，不仅如此，或者参与的人都不止一个。
林孰沉默着，看到周正笑着笑着又哭了，像是精神崩溃，抱住自己缩成一团，流了满脸的泪。
半晌——
“大人，查到了，书斋的部分银子来历正当，是他名下的一个小赌馆赚了钱。”
一名衙役匆匆赶来，带着地契与各种文件。
林孰的目光从周正身上挪开，看向书斋老板，“究竟还有多少话没说，如实招来！”
说完，有几名衙役一左一右站在书斋老板身旁，拿着一些刑具，面无表情地盯着书斋老板。
刑具上血迹未干，腥臭味随着空气钻进他的鼻尖，久久不散。
他顿时吓得匍匐在地，“小的没有啊！”
“赌坊不是你的？”
“那赌坊是我开的，平日里很少有人来，前几日我看有个瘦弱公子进来，所以故意宰了他一顿，是小的错了，小的愿意把钱还给那名公子！”
林孰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首觉告诉他这个“公子”并不简单，可按照书斋老板的口述以及其他目击者来看，这名公子只是个误入赌坊的冤种，是个完完美美的受害者。
林孰对了下账目，没错，确实是书斋老板故意坑了那个公子一把。
那个给了周正押题的人，到底是谁？
在场的几人各有想法，都没有吭声。
之后，林孰又审问了赌场那名被坑的公子是谁、是谁给的周正那些押题、幕后之人是否与天恒书院有关、有没有其他行动古怪的人，却都没其他收获。
宁娓算着时间，今天的考试似乎快结束了。
她打算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再去欣赏虞清峥从天堂掉入地狱。
她带着白榆走了。
等离开大理寺，白榆才小声问：“小姐似乎并不喜欢虞清峥。”
宁娓点头，“从未喜欢过。”
白榆表示，这才对嘛，她的小姐怎么可能眼光这么差，看上虞清峥那个纨绔中的纨绔？
至于宁娓为何还赖在虞清峥身边，白榆认为宁娓有自己的考量。
两人回去后，没过多久就各自睡下了。
宁娓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是被白榆跟唐舟舟的吵架声吵醒的。
白榆十分固执地站在门前，“小姐需要休息，你不准进去！”
“都什么时候了，我要进去确认她的安危……”
“不行，你不准进去！”
“我就要进！”
两个小学鸡在那里叽叽喳喳，吵闹非凡。
就在这时，宁娓蓦地打开门，吓了两人一跳。
她微笑，“你俩能不能从窗户那看我到底在不在？”
白榆跟唐舟舟对视一眼，心虚地收回视线，“是喔。”
宁娓深吸一口气，白榆跟唐舟舟滚去做饭了。
等洗漱完，宁娓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申时了小姐，估摸着科举考试快结束了。”
白榆答。
宁娓点头，开始梳妆。
等涂上胭脂，白榆那边的饭菜也做好了。
她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
很好，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符合人设。
宁娓满意了，与白榆唐舟舟二人吃完饭，这才启程去接虞清峥。
白榆不解，“咱们为什么还要去看虞清峥那个登徒子啊？”
宁娓摸了摸她顺滑的脑袋，“当然是去看热闹。”
她站在试院门口又等了一个时辰，这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虞清峥看见宁娓后，无视了侯府派过来接他的人，向她大步走来。
“阿娓，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虞清峥看起来似乎考得不错，表情轻松，脚步飞快，宁娓能够想象他等会被抓的时候该有多愤怒。
只是她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大理寺与皇城卫就把附近围住了。
“大理寺办案，奉命捉拿扰乱春闱之人！”
周围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首到人群中有人面色一变，想要趁乱逃跑。
突然，一枚箭矢射穿了他的身体，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那人尖叫出声，痛苦哀嚎。
洋洋洒洒在地上的，是血。
林孰不紧不慢地收起弓箭，挥手。
“带走。”
“是！”
虞清峥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知道，这时候跑的话，林孰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而且就算跑了，他春闱舞弊的名声也会传遍整个京城。
虞清峥闭了闭眼，露出苦笑。
他就不该心存侥幸，那么多人知道那个如意书斋，大理寺怎么可能坐之不理？
*
春闱舞弊之人竟多达几十名，震惊了整个京城。
涉案人员全部被大理寺和皇城卫的人带走，下了地牢。
这些学子的此次科举成绩作废，三年内不准进京赶考，甚至还要在大理寺牢狱里待上十天半个月。
这是一场十分浩大的科举阴谋，皇帝震怒，往下面施压，命人定要查出罪魁祸首。
林孰查来查去，终究还是把周正这个棋子推了出来。
但他并没有在卷宗上标明此案结束，以此警醒自己。
虽然题不是周正泄露的，但涉及那么多人，周正与书斋老板功不可没。
所以，他俩，一人终身不得参加科举，并打八十大板，一人被抄家，打五十大板，并禁止其三代不准参加科举。
至于周正为何只挨了打——
因为打完这八十大板，他也活不成了。
而周家只他一名子嗣，他一死，周家再无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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