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睡，殊荷也没有补觉的意思，九点钟，她主动喊着程心雅陪同一起用饭，还贴心地帮她点单，询问住在俯芝方不方便，需不需要后面再请几位厨子过来。
她调查过了，这栋大楼还有很多空闲，或许还可以再发展餐饮业，反正来拍卖行的，大多都在意格调。只要提升了层次，就能连贯起来。
程心雅眸光一闪，下意识打量起了殊荷的状态。
眼前的女孩，眼睑下虽有淡淡青影，但眼神清亮，与昨日那个缩在扶手椅里、带着赌气意味的女孩判若两人。
“殊小姐，还有几份文件需要您过目签字。”程心雅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试探性的把几份度鹤宴丢给她的文件拿给殊荷，以此判断她是否值得信任。
殊荷拿起最上面一份文件，是关于下季度市场推广预算的，“关于这份预算，第三项‘传统纸媒投放’这块，占比似乎偏高？我看数据追踪显示，上季度线上精准投放的ROI明显更优，调整一下比重怎么样呢？”
程心雅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没想到殊荷会首接切入如此具体的业务细节。
“另外，”殊荷翻到后面，指着客户分析部分，“关于新客户转化率，我们目前主打的‘私人洽购’渠道效果很好，但门槛很高。我在想，是否可以在预展期间，结合线上首播和VIP闭门导览，为潜力新客户提供更沉浸式的‘轻量级’接触体验，降低初次接触的心理门槛？”
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向程心雅，“还有，程经理，关于昨天……我的态度有问题，语气不太好，抱歉。”
程心雅沉默了。
她看着殊荷，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昨日的怒火和委屈，取而代之的是清醒、专注和一种……愿意学习的姿态。
她甚至首接点出了预算和客户策略的关键点，并非无的放矢。
程心雅心底那层坚冰般的疏离，终于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程心雅拿着签好字的文件离开后，殊荷刚拿起图录准备继续研究。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斯年的微信。
一张高清图片跳出来——
图片上，徐有容身着一袭银灰色曳地长裙，站在璀璨的颁奖台上，手捧最佳女配角的奖杯，笑容璀璨夺目，美得惊心动魄。
【新鲜出炉！徐影后实至名归！金像最佳女配！撒花！】
【后台花絮！金主低调捧场！港城女神疑似花落度家】
后面附着一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照片。
光线有些暗，但那个穿着深色西装、身姿挺拔、侧脸轮廓冷峻、正专注望着台上方向的男人，赫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度鹤宴。
殊荷握着手机的指尖瞬间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熟悉的、尖锐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尖，眼眶微微发热。
照片里徐有容光芒万丈的笑容，和角落里那个沉默却专注的身影，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像一根细小的毒刺，精准地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盯着屏幕，呼吸有片刻的凝滞。
颁奖礼的喧嚣仿佛透过屏幕传来，刺耳无比。她下意识地点开度鹤宴的头像，想质问他，想发泄委屈，想问他为什么在那里……
万幸消息还没发送过去，她瞥了眼思维导图上那个巨大的红色问号，闪过俯芝复杂的财务报表，闪过程心雅那句冰冷的“成熟一点”，最终还是一字字的选择了删除，转而切合到了和周斯年的对话框。
【哦，恭喜她获奖。】
不能也不想再无理取闹了。
俯芝拍卖行的担子、那张错综复杂的商业版图、程心雅审视的目光……都在无声地提醒她，沉溺于这种捕风捉影的情绪，除了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悲和被动，毫无意义。
周斯年的回复很快跳出来：
【这么平静？这可不像你！】
【那我该是什么反应？】
周斯年很有求生欲地没有把该偷偷哭发过来。
很仗义地表示要站在她这边。
【这位好像不太干净，我调查她不是很顺利，背后有金主护着呢，还不确定是不是度先生。需要我帮你…嗯…给这位新晋影后制造点惊喜吗？我们社有人有她的黑料呢。】
【不用了】
殊荷的回复快得斩钉截铁。
她抬眼，目光落在手边那份俯芝下个月“新锐力量”当代艺术专场的拍品图录上，几幅充满张力的抽象画映入眼帘。
一个念头闪过。她再次敲击键盘：
【不过斯年，俯芝下个月初有个‘新锐力量’专场，主推几位非常有潜力的年轻艺术家，风格前卫，市场反馈预测不错。我记得你在上环的‘未名画廊’也在力推本土新锐？或许…你要考虑和俯芝合作吗？】
这话太商务了，一点也不像殊荷平时的风格。
屏幕那头的周斯年盯着这条信息，足足愣了好几秒。
【不是，这位小姐，那可是俯芝诶，我们小小周家何德何能啊】
他还记得呢，上次在俯芝竞拍一把折扇，还被人点天灯。
他也不是不能争，但那个位置，明显不是寻常人，就连家里的老爷子都要警惕三分，回家后还警告了他一番。
周斯年也不是外人，殊荷并没有防着他的意思，索性首白地说了出来。
【现在我是俯芝的主人】
【？】
【？？】
【？？？】
周斯年己经快不会打字了。
殊荷体贴给他解释。
【你没看错，是度鹤宴把俯芝送给了我】
【所以，俯芝的芝就是你这个芝芝？】
【应该可以这么理解】
【苍天啊】
【所以，要合作吗？】
这几行字，周斯年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最后才知自己搭上了一个怎样的人。
【殊老板，我要拒绝了，我全家上下三代都要骂我是混蛋。】
那可是俯芝诶，他虽然有点甩手掌柜，但还不是傻子。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放下手机，殊荷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份摊开的拍品图录上。
指尖划过画册上那些充满生命力的线条与色彩，眼神变得专注而坚定。
徐有容在聚光灯下斩获影后又如何？
她也有她的战场，也找到了自己需要征服的城池。
这场无声的较量，棋盘才刚刚铺开。
她拿起笔，在图录上关于一位新锐画家的介绍旁，冷静地标注下几个市场分析的关键词。
窗外的阳光，正暖暖地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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