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百叶窗缝隙漏到前台，在赵雪的考勤卡上切出金色条纹。她正用消毒湿巾擦拭乳白色电话机，话务系统的蓝色指示灯在晨光中明明灭灭，像极了她眼下未消的青黑。昨夜加班整理的投诉记录摊在桌面，最新一条 “猎头都是骗子” 的字迹还带着水痕 —— 那是今早七点半匆匆写下的。
“赵雪早。” 林乔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攥着半凉的豆浆杯。他注意到前台新增的“投诉记录” 文件夹。
电话机突然响起，赵雪条件反射般坐首，甜美的职业微笑还未完全扬起，听筒里就传来刺耳的骂声：“你们公司是不是坑人啊？！”
林乔木搁下豆浆杯，瞥见她电脑屏幕上的来电归属地 ——“虚拟号码” 连续闪烁三次。他抽出晨会用的《危机应对手册》，翻到 “前台投诉处理” 章节，指尖划过重点标注的 “情绪安抚西步法”：“试试先重复对方的诉求，比如‘您提到职位信息不符，具体是哪方面呢？’”
赵雪咬了咬嘴唇，按捺住挂电话的冲动：“非常理解您的心情，请问您方便具体说说遇到的问题吗？” 对方的骂声稍歇，她迅速在便签本上记下关键词，笔尖在 “早班第一通投诉” 旁画了颗小小的五角星。
“这样的电话，今早第三通了。” 赵雪挂断后轻声说，视线扫过墙上的时钟 —— 九点十五分，正是候选人电话的高峰时段。她指着话务系统上重叠的等待提示，“刚才差点漏接上海客户的面试确认电话。”
林乔木的手指在便签本上敲出节奏，写下 “早班兼职客服” 和 “语音导航分流”。“招个兼职吧，做过电信、游戏客服的最好，你试试管管。”
赵雪的耳尖发红，想起上周偷偷在茶水间抹眼泪时，乐休思递来的那包薄荷糖。“林总，其实我昨天查了下，这类投诉电话集中在早上九点到十点。” 她指着投诉记录上的时间分布，“可能和竞争对手的恶意攻击有关。”
林乔木的目光在投诉记录上停留，注意到每条记录末尾都有赵雪画的小箭头，指向 “己通知乐总” 的备注。晨光中，她工牌上的 “行政助理” 字样被照得透亮，像块正在打磨的玉牌。“做得好。”他表扬了一句，再次看向她的工牌：“我在小会议室里放了很多人力资源方面的书，多看看。把这次不愉快的经历和管兼职的经历结合书好好想想，别行政助理这个位置上停留太久。”
赵雪还没来得及感谢，电话再次响起，只见她深吸口气，对着晨光理了理衣领：“您好，汇才博远为您服务。关于您反馈的问题，我这边马上为您记录......” 阳光穿过她新换的浅蓝色工牌绳，在话务系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清晨的勇气。
林乔木走向办公室时，感觉身后很安稳。这个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岗整理投诉记录的姑娘，正在用晨光中的每通电话，为公司筑起第一道防波堤。
林乔木从前台转身，踏入办公区时，才九点十分。键盘敲击声、电话交谈声、打印机吞吐纸张的轻响，己在开放式办公区织成细密的声网。张嘉裕的工位空着，他正和两名下属围在休息区的小圆桌旁，三张脸几乎贴在笔记本电脑上。
李清瑶的工位传来哒哒的键盘声，她夹着电话听筒，另一只手在候选人简历上画着重点：“陈总监您好，这个研发 VP 候选人的专利成果，和贵司实验的方向高度匹配......” 她的两位下属各忙着，戚小南忽然举起笔记本，隔着隔板向她展示上边的字，小声说：“李姐你看这里。”
王慧心站在新人工位旁，手指在对方屏幕上的客户跟进表上滑动：“候选人离职原因要注明‘家庭原因’而非‘团队矛盾’，这样企业方会更接受。” 她的工牌绳上挂着儿子的照片，此刻正随着身体动作轻轻摇晃。不远处的工位上，另一位下属正对着电脑眉头紧锁。
林乔木注意到茶水间的咖啡机正在自动续杯，张嘉裕的保温杯旁堆着三罐无糖可乐 —— 这是他熬夜加班的标配。戚小南的工位上摆着新到的《数据安全法实务》，书脊上还贴着 “匿名帖 IP 追踪” 的便签。年轻人们的椅背挂着备用领带和运动外套，仿佛随时准备迎接加班的夜晚。
上午 10:00，会议室的磁吸白板上还留着昨夜的危机应对计划。乐休思打开客户反馈表，睫毛在眼下投出疲倦的阴影：“教育和医疗行业的客户，开始有顾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没来得及喝的咖啡的苦涩。
张嘉裕立即坐首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会议桌：“乐总上周让我们在社交网络保留了 30% 的客户线索，就是怕完全隐身会断了候选人入口。” 他的目光扫过乐休思眼底的疲惫，“竞争对手在这里找到我们的客户信息，这不是您的责任。”
林乔木的目光在张嘉裕紧扣的手指上停留半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看见乐休思悄悄将椅子向张嘉裕的方向挪了两厘米，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团队在压力下的默契。“客户疑虑是试金石。” 他敲了敲投影仪遥控器，屏幕上弹出新的客户分级表，“接下来我们按‘CEO 触达’‘HRD 重点维护’‘新客户观察’三类分层应对 ——”
林乔木刚推开办公室门，戚小南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口，白衬衫领口翻得笔挺，袖口还沾着昨夜加班的咖啡渍。
“林总，打扰了。” 戚小南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轻喘，手中的银色优盘在晨光中微微发烫。
林乔木注意到戚小南眼下的青黑，但小伙子的脊背挺得笔首，像株在台风中依然向上生长的竹子。
“小南最近在研究黑客技术？” 林乔木指了指他衬衫口袋露出的便签，上面画着简易的爬虫程序流程图，“听说你教赵雪设置了投诉电话的录音系统？”
“都是些基础操作。” 戚小南挠了挠头，“我听李姐说了公司的情况，最近和黑客朋友试了下网络溯源 ——” 他忽然扬起手中的优盘，递出来时，金属外壳上还留着体温，“我们找到了发帖地址。”
林乔木的手指在优盘上顿住，拍了拍戚小南的肩膀，欣慰地说：“把你带回来，是我最正确的决定。”
“对您有用就好。”戚小南再次憨憨一笑，跑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重新归于安静，林乔木插入优盘，屏幕上跳出 IP 地址和他猜测的一样，只是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办公室门被叩响时，西晒的阳光正将百叶窗切割成菱形光斑，在乐休思的香奈儿丝巾上流淌成金色的河。她的高跟鞋跟在仿大理石地砖上敲出急促的三连音，下午三点的热浪被中央空调压成冷雾，却压不住她身上蒸腾的焦灼感。
“他们要我们自证清白。” 乐休思双手撑在林乔木的胡桃木办公桌上，她的声音像被午后阳光晒得发脆，却在看见桌面上摊开的几张A4纸时突然顿住 ，“匿名帖子 IP 地址” 几个字用红笔圈得醒目。
林乔木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那是连续加班的印记。他将那几张纸轻轻推过桌面，纸页滑过她的投影，露出 “优士咨询”的地址，下面附着工商登记信息截图：“总经理管伟”与“协会秘书长吴博涛妻子苏雅倩占股 87%” 的字样用荧光笔标出，像靶心般刺目。
乐休思的手指在 “苏雅倩” 三个字上悬停，指甲盖在纸面投下月牙形阴影：“怎么查到的？” 她的声音里褪去了来时的锐利，只剩下午特有的沙哑。
“小南的黑客朋友做了七层网络溯源。” 林乔木转动着钢笔，笔尖在 “管伟” 名字上划出小圈，“发现 IP 地址后，我让人查了优士咨询的信息，就查到了管伟、吴博涛和苏雅倩。” 他的嘴角扬起半寸，那是线索串联时的惯有表情。
“是管伟搞的？他哪来这么大能量？” 乐休思抬起头，发现林乔木的茶杯里的茶己经淡得快没了颜色。
“那不重要，现在明牌了。传媒专家，现在该你出牌了。” 林乔木的声音带着午后的沉稳，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乐休思看着林乔木没说话，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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