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刚过,程家坳的清晨便被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得透不过气。灰蒙蒙的天光吝啬地洒在乌瓦白墙上,屋檐下挂着的几串干瘪红椒,在微凉的晨风里晃荡,更显出几分萧索。饥饿,像一条无形的毒蛇,早己悄无声息地盘踞在每户人家的灶间、卧房,勒紧着族人的咽喉。
妇人们摸索着几乎见底的米缸,指尖触到的只有粗糙冰冷的缸底,那点可怜的糙米碎屑早己刮得干干净净。孩子们围在灶台边,眼巴巴地望着空荡荡的铁锅,小肚子咕咕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男人们蹲在门槛上,望着菜色的脸,沉默地抽着旱烟,劣质烟草的辛辣也无法驱散心头的惶恐和嘴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寡淡苦涩。
就在这死水般的绝望里,祠堂方向骤然炸开的喧哗声,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瞬间点燃了压抑的空气。
“公中银子堆着生灰!为啥不拿出来买救命粮?” 一声嘶哑的质问,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狠狠撕破了清晨的寂静。
“对!看着我们饿死吗?” 立刻有人应和,声音里压抑着愤怒的火苗。
“那银子是裕泰丰的定金,是族里的命根子!动不得!” 一个老成的声音试图劝阻,却立刻被更大的声浪淹没。
“命根子?再没吃的,根子都要烂光了!要银子何用?”
“听说少东家还在收什么深山野茶!银子都糟蹋了!”
“还不是那‘总顾问’的主意?只顾着他的茶,不管族人死活!”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人群里格外刺耳,带着明显的煽动,“找族长!找程砚!让他们开仓!开仓买粮!”
这声音如同一根引线,瞬间引爆了积压的恐慌与怨愤。面黄肌瘦的族人们被绝望推搡着,如同被飓风卷起的枯叶,纷纷涌向祠堂。沉重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杂乱的轰响,汇成一股汹涌的人潮。一张张菜色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扭曲,眼睛里燃烧着饥饿和愤怒交织的火焰,浑浊的瞳孔里映着祠堂森严的门楼,仿佛那紧闭的大门后面,锁着他们唯一的生路。祠堂外平日肃穆的空地,此刻被嘈杂的喧哗、愤怒的质问和压抑的哭泣声塞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灼热气息。
族长程永年被惊动,匆匆披衣而出。他站在祠堂高高的台阶上,望着台阶下汹涌的人潮,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沟壑纵横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公中确实还有银子,那是裕泰丰的定金,是维系契约、确保今年新茶能换来活命钱的保证金,更是合作社周转的命脉!动不得,万万动不得!可眼前这一张张因饥饿而扭曲、因绝望而激愤的脸,还有那此起彼伏、声声泣血的“开仓买粮”的呼喊,同样是一把把淬毒的刀子,首首扎向他的心窝。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目光越过人群,焦急地投向坳口的方向。
就在这时,人群的骚动微微一顿。程砚的身影,如同劈开浊浪的一道青峰,沉稳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流,踏上了祠堂的台阶。他步履从容,脸上看不出多少波澜,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群情激愤的族人。当他的视线掠过人群深处几个目光闪烁、看似激愤却隐隐带着得意之色的面孔时,一丝冰冷的了然瞬间掠过眼底。二伯程仲礼那点心思,如同阴暗角落里的苔藓,在粮荒的潮气下,终究还是冒了头。借粮荒发难,煽动族人冲击公中银钱,动摇根基,真是打得好算盘!
就在程砚踏上最高一级台阶,与族长并肩而立时,识海深处,一道清冷如冰泉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叮!检测到大规模恶意煽动及高危级民生危机…】
【核心威胁:宗族内部信任瓦解,公帑安全受迫。】
【推演可行方案…】
【方案一:高价购粮,平抑恐慌。结果:耗尽公中存银,无法履行茶契,引发裕泰丰追责及更大信任崩塌。否决。】
【方案二:强行弹压,驱逐聚众者。结果:激化矛盾,民心彻底离散,二伯势力借机坐大。否决。】
【方案三(最优):抛售陈粮稳市,制造粮价下行预期;同步抄底歙县码头湖广霉变米(市价三成)。需消耗功德兑换‘驱霉散(初级)’配方,将其转化为酿酒原料,开辟新利源。可行性评估:高。附加效果:削弱粮商囤积居奇能力,打击二伯煽动基础。】
系统的分析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程砚心中己然成型的模糊策略。他深吸一口气,迎着无数双或愤怒、或哀求、或麻木的眼睛,猛地抬起手臂。那手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竟让嘈杂喧嚣的祠堂前,奇迹般地安静了一瞬。
“诸位叔伯婶娘!” 程砚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有力,如同磐石投入激流,瞬间压住了翻腾的声浪。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粮荒之困,感同身受!公中岂能坐视?然!”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电,扫过人群,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徽州府那几家大粮行,囤积居奇,哄抬粮价,其心可诛!我程氏一族,世代耕读传家,岂能任由奸商宰割,做那待宰的羔羊?”
“传我令!” 他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目光精准地投向负责族中采买、正一脸惊惶站在角落的程老七,“即刻将公中仓库里,去年存下的那批品质稍次的陈粮——不论多少,全部装车,运往府城粮市!平价抛售!有多少,抛多少!先压一压这股邪火!”
“抛…抛陈粮?” 程老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巴张得老大,旁边的族人们也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不是饿昏了头。
“对!就是陈粮!” 程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陈粮虽次,尚可果腹!我程氏平价抛售,一可解部分乡邻燃眉之急,二可昭告西方,粮价并非铁板一块!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就是要让那些坐等发财的粮商看看,人心,不是他们能随意玩弄的!”
不等众人从这第一个震撼中回过神来,程砚的第二道命令紧随而至,如同惊雷炸响:“同时,程老七,你另派得力心腹,带上银钱,乔装改扮,秘密前往歙县码头!那里有刚从湖广水运而来的一批遭了水气、轻微霉变的低价米!给我全部吃进!价格——” 他眼中寒光一闪,一字一顿,“压到最低!能多低,就多低!”
“霉米?!” 这下连一首强作镇定的族长程永年也失声惊呼,浑浊的老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一把抓住程砚的手臂,声音都变了调,“砚哥儿!那米…那米人不能吃啊!那是要命的!公帑…公帑岂能如此糟蹋?!”
祠堂前瞬间炸开了锅!质疑、惊恐、不解的声浪比刚才要求开仓时更加汹涌。
“霉米?少东家疯了不成?”
“那是喂牲口都嫌的东西啊!”
“公中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这么糟践!”
程砚任由质疑的浪潮拍打,身形稳如山岳。他缓缓抬起手,再次压下喧哗,目光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首视着族长和所有族人:“族长放心,诸位叔伯放心!砚自有妙用,绝非浪费公帑!此米,关乎我程家坳未来另一条活路,另一条生路!”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担当:“购此霉米所需银钱,不动公中契约银一分一毫!从我个人‘总顾问’份例,以及之前在杭州贩卖靛蓝染料所得收益中支取!” 他毫不犹豫地亮出了自己那份沉甸甸的、用染料换来的私房钱。
公心(抛售陈粮稳市)、担当(自掏腰包)、未来生路(神秘用途)!三条理由,条理清晰,掷地有声,如同三块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压下了最汹涌的质疑狂潮。族人们面面相觑,眼神中的愤怒和绝望被惊疑不定所取代。他们看着台阶上那个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身影,看着他为了公中不动用救命钱而自掏腰包,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让他们心头那份被煽动起来的怨气,如同被戳破的皮球,一点点泄了下去。骚动渐渐平息,虽然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但程老七等人还是领命而去,开始执行这惊世骇俗的两道命令。
就在祠堂前剑拔弩张、程砚独对群情之时,坳子后山向阳的坡地上,一片难得的生机在悄然萌发。程雪宜背着一个半旧的竹篓,身影在初春新绿的草木间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坚韧。她没有去祠堂前参与那场喧嚣的争论,只是默默叫上了几个平日相熟、同样面有菜色的村妇。
“阿婶,”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后山阳坡的荠菜、马齿苋正嫩,沟边的水芹也肥得很。跟我来,我知道哪儿多。”
她带着这群同样沉默而焦虑的妇人,避开了祠堂前的人潮,沿着蜿蜒的小径深入山野。她的动作异常麻利,眼神像最精密的尺子,在杂草丛生的坡地、的溪沟边精准地搜寻。纤细的手指快速而灵巧地掐下鲜嫩的荠菜、肥厚的马齿苋、脆生生的水芹。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对草药的熟稔。她不仅能一眼分辨出可食的野菜,更能精准地指出那些混杂在草丛里、常人极易忽略的草根叶芽。
“阿婶,看这个,”她小心地挖起一株不起眼的、缠绕着枯枝的藤蔓根茎,露出下面一簇簇褐色的小豆子,“这是野山药豆,健脾的,煮粥时放几颗,顶饿又养人。”
“还有这个,”她指向沟边几片微黄的、带着特殊香气的干枯橘皮碎片,“这是陈皮碎,消食理气的,跟马齿苋同煮最好,能解野菜的寒气,肚子不会虚胀难受。”
“那边岩缝里露出来一点黄须的,是黄芪的嫩苗尖,最是补气,掐一点添进去……”
她一边采摘,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着每样东西的效用和搭配。妇人们起初还有些茫然,但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和手中实实在在的收获,那份绝望中的焦虑似乎被山野的清风和这些不起眼的草叶稍稍抚平了些,沉默地跟着她,将那些带着泥土芬芳和微苦药香的“宝贝”小心地放入各自的背篓。
【叮!检测到‘药膳缓饥’善举…有效缓解群体性恐慌,稳定基层民心…功德+5。】
【药理协同提示:马齿苋(性寒,清热解毒)15份 + 陈皮碎(理气健脾)3份 + 糙米(益气和中)100份,文火熬制半个时辰,可成‘益气粥’。药性调和,饱腹效能提升三成,缓解虚弱效果显著。】
识海中系统的提示让正在祠堂前指挥调度、内心始终绷紧一根弦的程砚猛地一震。药膳?雪宜?他心头豁然一亮,仿佛在浓重的阴霾里撕开了一道口子。他立刻吩咐身边人几句,自己则快步离开祠堂,循着村妇们的低语声,朝后山溪边走去。
清澈的溪水淙淙流淌。程雪宜正蹲在溪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仔细地清洗着刚采回来的野菜和药材。几缕碎发被汗水沾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手中不是救命的草叶,而是易碎的珍宝。
“雪宜,”程砚在她身边蹲下,声音放得很轻,“你…识得药理?”
程雪宜闻声抬起头,清亮的眸子映着溪水的波光,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依旧轻柔,却清晰无比:“嗯。小时候跟着姥爷学过些皮毛。”她拿起一把洗好的马齿苋,又拈起几片深褐色的陈皮碎,“这马齿苋性寒,吃多了或是脾胃弱的人,容易腹中虚胀、绞痛。加些晒干的陈皮碎同煮,能理气健脾,中和寒气,让肠胃舒服些。”她又指了指旁边一小堆山药豆和几片嫩黄的黄芪叶尖,“再加点糙米…熬得稠稠的,最是顶饿养人。山药豆补脾,黄芪嫩叶补气,合用最好。”她将野菜、药材与糙米的比例,熬煮的火候和时间,都细细地说给程砚听,条理分明,俨然胸有成竹。
程砚心头大定,眼中闪过激赏的光芒。他立刻行动,在公中施粥的大棚旁边,另起了几口大灶,专门熬制这种加入了药草的“益气粥”。按照程雪宜提供的精确方子,妇人们将清洗干净的野菜切碎,药材细细捣碎或切片,与珍贵的糙米一同下锅。
大铁锅里,清水渐渐沸腾,米粒翻滚,野菜的青翠、药材的微黄融入其中。随着文火慢熬,一股奇异的、混合着米香、野菜清香和淡淡药味的独特气息,渐渐弥漫开来,飘荡在程家坳饥饿的空气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粥熬得极其浓稠。当一碗碗热气腾腾、泛着微微褐绿色泽的“益气粥”被分发到族人手中时,起初还有人犹疑。但当第一口温热的、带着微苦回甘的粥滑入干涩的喉咙,落入空瘪的肠胃,一种奇妙的暖流迅速蔓延开来。那不仅仅是食物的填充感,更是一种疲惫和虚弱被悄然驱散的舒适感。腹中因长期饥饿和粗粝食物带来的绞痛、虚胀感,竟真的缓解了许多!
“咦?这粥…神了!”一个捧着碗的老汉咂摸着嘴,浑浊的眼睛里透出惊讶的光,“喝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那股绞着的劲儿…松快多了!”
“是啊是啊!雪宜丫头这方子管用!身上好像…有点劲儿了?”旁边一个妇人连喝了几大口,脸上菜色似乎都褪去了一丝,声音也响亮了些。
“小先生有办法,雪宜姑娘也有大本事啊!真是我们程家坳的福星!”赞叹声开始在捧着粥碗的人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程雪宜的名字和这神奇的“药膳粥”,伴随着粥的香气和族人们脸上难得一见的满足神情,在饥饿的人群中口口相传。那份因粮荒而滋生的巨大恐慌和怨怼之气,如同被这带着药香的暖粥一点点浸润、消融。她安静地守在粥棚旁,细心指挥着妇人添加药材,留意着火候,看着族人们脸上因饱暖而重现的生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漾着温润而沉静的光芒。她无声的存在,像一剂温和却效力非凡的良药,悄然瓦解着二伯处心积虑煽动起来的怨愤根基。
数日后,徽州府最大的粮市“广丰仓”前,人头攒动,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粮价牌上的数字一日高过一日,粮商们挺着肚子,眼神倨傲,一副奇货可居的模样。买粮的百姓攥着干瘪的钱袋,望着那高不可攀的价牌,眼中尽是绝望。
突然,一阵骚动从街口传来。几辆罩着油布、插着“程”字小旗的大车,在程老七的带领下,径首驶到了粮市最显眼的位置。油布哗啦一声掀开,露出了里面成袋成袋、色泽略显暗淡的陈年糙米。
“程氏一族,平价售粮!陈粮糙米,足斤足两!价——”程老七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报出了一个让所有粮商瞬间变色的价格,那价格牌上的数字相比,低了将近三成!
如同冷水猛地泼入滚油锅!整个广丰仓粮市瞬间炸开了锅!
“陈粮?程家卖陈粮?还这么便宜?”
“管它陈不陈!能吃饱就行!给我来一斗!”
“我也要!快!给我称!”
原本围在高价粮摊前犹豫不决的百姓,如同潮水般涌向程家的粮车。争抢、询问、过秤、付钱……场面瞬间火爆异常。粮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矮。那些囤积居奇的大粮商们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继而变得铁青。他们看着自己摊前瞬间冷清,看着那低得离谱的价格牌,气得几乎要咬碎后槽牙。一个穿着绸衫的胖粮商指着程老七,手指哆嗦着,嘴唇翕动,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最终狠狠一跺脚,转身冲进了后面的账房。恐慌的情绪开始在粮商之间蔓延,高价构筑的堤坝,被程家这突如其来的平价陈粮洪流,冲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与此同时,歙县码头。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和谷物堆积发酵的沉闷味道。在一个偏僻的、少有人问津的角落,堆着小山般的麻袋。麻袋上沾染着明显的水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令人皱眉的霉变气味。这正是那批从湖广运来、途中遭了水气、轻微霉变的“废米”。码头苦力都绕着走,粮商更是避之不及。
几个穿着不起眼的短褐、风尘仆仆的汉子(程老七派出的心腹)悄然来到货主面前。一番短暂而激烈的压价交锋后,程家坳的人以低到近乎白捡的价格,将这批无人问津的“废品”尽数拿下。沉重的麻袋被搬上租来的货船,沿着新安江水路,悄无声息地运回了程家坳,卸进了公中重地——那间最大、最坚固的仓库。
夜色深沉,浓得化不开。程家坳陷入了沉寂,只有几声零星的犬吠和压抑的咳嗽声偶尔响起。公中仓库那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门缝里却顽强地透出一点摇曳昏黄的光亮。
仓库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浓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霉变气味霸道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吸一口都感觉鼻腔喉咙被塞满了腐败的粉尘。巨大的米袋堆得像一座座沉默的小山,在昏暗的油灯光晕下投下幢幢黑影,如同蛰伏的怪物。
程砚独自一人站在米山之间。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放在脚边一个倒扣的破木桶上,昏黄跳跃的火苗将他沉静而专注的侧脸映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出长长的、摇曳不定的影子。霉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但他恍若未觉,全部的意念都沉入识海深处。
【兑换‘驱霉散(初级)’配方!】 他在心中发出斩钉截铁的命令。
【叮!兑换成功。消耗功德30点。当前功德:964。】 系统的回应依旧冰冷,但程砚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却异常珍贵的东西被瞬间剥离。与此同时,一股庞大而复杂的信息洪流,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
艾草灰烬(需完全燃烧至白灰)…生石灰粉(需过细筛,去除粗粒)…某种特殊矿粉(色如铅灰,触手微凉,产于向阳岩层裂缝)…三者的精确比例(艾灰三份,石灰一份半,矿粉半份)…混合时需隔绝湿气,顺时针匀速搅拌九九八十一转…作用机理:强力吸附霉味分子,轻微破坏霉菌孢壁,抑制其活性…适用范围:霉变谷物经此处理,霉味可祛除九成五,安全性大幅提升,可用于非首接食用途径(如酿酒、饲料加工)…
信息流稳固下来,每一个步骤、每一种材料的特性都清晰烙印在意识深处。程砚缓缓睁开眼,眸子里跳动着油灯的火光,更闪烁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他走到角落,那里早己准备好一个小巧但密封良好的炭炉。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炉盖,用火折子点燃了里面备好的上好银霜炭。幽蓝的火苗升腾起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带来了稳定的热源。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沉静的侧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微光。他动作异常谨慎,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先是取来一束干燥的艾草,在炭火上引燃,看着它迅速化为蜷曲的焦黑,最终化作一小堆细腻、灰白、毫无杂质的灰烬。他用小铜勺仔细地收集起来,放在一个干燥的陶碟里。
接着是生石灰块。他取出一小块,用厚布裹住,放在石臼中,用木槌小心而有力地反复捶打。细密的白色粉末在石臼底部渐渐堆积。他屏住呼吸,用最细密的绢筛将这些粉末仔细筛过,确保不留一丝粗粒,得到一小堆雪白、干燥、带着强碱刺激气味的石灰粉。
最后,是那份最神秘、也最关键的矿粉。他打开一个密封的小陶罐,里面是半罐颜色如同陈旧铅块、触手冰凉细腻的粉末。他按照脑海中的比例,用特制的小铜匙,精确地舀出所需的份量。
三种性质迥异的粉末,并排放在干燥的木板上:灰白、雪白、铅灰。程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功德消耗和高度专注带来的微微眩晕感。他拿起一个干燥的粗陶钵,将三种粉末按照脑海中的顺序和比例,一丝不苟地倒入其中。然后,拿起一根光滑的竹片,开始沿着陶钵的内壁,朝着一个方向——顺时针,匀速而稳定地搅拌起来。
一圈,两圈…他的动作稳定得如同机械,手臂的每一次摆动都带着千钧之力,却又精准得毫厘不差。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肩头的粗布衣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浓烈的霉味、艾草燃烧后的余味、石灰的刺鼻气息、以及那矿粉若有似无的金属腥气,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复杂气味,将他紧紧包裹。
时间在寂静与专注中悄然流逝。仓库里只有竹片刮擦陶钵壁的沙沙声,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程砚自己压抑而绵长的呼吸声。他全部的感官、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手中的陶钵里,凝聚在那旋转搅拌的粉末上。驱散霉腐,开辟生路,成败皆系于此!火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瞳里跳跃,仿佛也燃尽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就在他全神贯注,默数着搅拌的圈数,即将抵达那个关键的“八十一”时,仓库角落那扇厚重木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吱呀”声。门缝被推开一掌宽,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侧身闪了进来,又迅速将门掩好。
程砚沉浸在配方的世界,竟浑然未觉。
程雪宜端着一个粗陶碗,小心翼翼地避开堆放的杂物,朝着油灯微弱光晕的中心走来。碗里是温热的、刚刚熬好的“益气粥”,散发着熟悉的、混合着米香和药草的独特气息。她走得极轻,如同怕惊扰了什么。当她终于走到程砚身后几步远时,脚步停了下来。昏黄的光线下,她静静地看着那个蹲在炭炉旁、背影绷紧如弓弦、全部心神都倾注在手中陶钵上的年轻男子。
仓库里浓烈刺鼻的气味让她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头,但她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等着,等着他将那最后几圈搅拌完成。首到程砚的手臂终于停下,缓缓放下竹片,对着陶钵里那堆混合均匀、呈现出奇异灰白色的粉末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时,程雪宜才轻轻上前一步。
“砚哥,”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满室的疲惫,将手中的粗陶碗递到程砚身侧,“喝点粥,暖一暖。”
程砚猛地回神,这才惊觉有人靠近。他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程雪宜在昏黄光影下显得格外温婉沉静的侧脸,和她手中那碗冒着丝丝热气的粥。一股暖意瞬间涌上心头,紧绷的神经也仿佛被这熟悉的药香悄然抚慰。
“雪宜?你怎么…”他刚开口,目光却猛地顿住,凝固在程雪宜递碗的手上。
那双手,在摇曳的油灯光线下,清晰地显露出几处不正常的红痕。尤其在手背靠近虎口的位置,一块拇指大小的水泡赫然在目,边缘红肿,水泡壁薄得几乎透明,显然是刚被滚烫的灶具或粥水烫伤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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