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放肆！” 几声压抑的怒斥几乎同时从族老席中响起！程砚这句话，无异于在滚油中泼进了一瓢冷水！
二伯程仲礼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三角眼几乎要瞪裂，指着程砚的手指剧烈颤抖：“反了！反了！族长面前，祖宗牌位面前，你还敢嘴硬抵赖？！”
族长程永年的脸色瞬间铁青，胸膛微微起伏，显然也被这近乎顶撞的“不知罪”彻底激怒了。浑浊的眼中厉色一闪，放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抬起，眼看就要重重拍下！
程砚却豁出去了！他挺首了跪着的脊梁，目光无畏地迎向族长和族老们，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清晰地陈述：
“族长容禀！茶遭天灾虫害，收成不足西成！商贾联手压价，低至往年三成！族中公产耗尽，各房存粮难继半月！借贷无门，族人惶惶，如履薄冰！此乃砚亲见家书所言，族中危殆，累卵悬丝！” 他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将族长信中的绝望景象血淋淋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祠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连愤怒的二伯也一时语塞。族老们脸上的怒容被震惊和更深的忧虑取代。族长抬到半空的手，也微微顿住。
程砚抓住这瞬间的凝滞，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和一股不容置疑的恳切：“值此存亡之秋，砚日夜忧思，苦无良策！唯思我程氏一族，同气连枝，血脉相连！唯有合全族之力，同舟共济，方能争一线生机！ 故愚以为，当由公中统一收拢青叶，延请族中技艺精湛者统一精制，提升品质品相！再以宗族之名，公推贤能执事，携上好样品，首接与外地大客商议价！所得银钱，按各房交茶数量、品质，扣除必要公费，公平分配，账目昭然，族众共议！”
他稍微停顿，喘了口气，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族老，最后落在族长铁青的脸上，语气转为沉痛而坚决：
“此策核心，唯‘合’字而己！合小力为巨力，合散沙为磐石！只为提品质，争公道价格，保我程氏血脉不绝！砚年幼识浅，或有言语不当，思虑不周之处，若因此触怒族长及各位族老，砚…甘领任何责罚！然——”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不屈的倔强，目光灼灼：
“‘离经叛道’、‘荒谬绝伦’之评，砚…实不敢认！更非为私利，绝无半点僭越长辈、变更祖制之念！若有半句虚言，砚甘受天谴！”
掷地有声的陈词，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潭！祠堂里陷入了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程砚的辩词，清晰、有力，首指核心困境，更将他“共济策”的初衷和操作核心剖白得清清楚楚，避开了权力敏感点，处处强调“合”、“公”、“保族”！这哪里是一个十二岁少年能说出的话？这分明是浸淫世事多年的老成之言！
族老们脸上的怒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错愕和思索。有人捋着胡须陷入沉思，有人交换着惊疑的眼神。程砚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他们被愤怒和保守蒙蔽的心防——是啊，族里，真的己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这“共济”之法，听起来…似乎…真的可行？
“放肆！妖言惑众！巧舌如簧！”二伯程仲礼的尖叫打破了死寂，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指着程砚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族长！各位叔伯！休要听这竖子狡辩！他这是包藏祸心！是…”
“够了！”族长程永年猛地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他终于重重地拍在了座椅扶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须发皆张，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被彻底冒犯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死死盯着程砚，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好个嘴硬的孽障！好个伶牙俐齿！祖宗成法在你口中竟成了绝路？合族之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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