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丹来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锁着雾清懵懂又带着无限向往的脸。
像猎人看着即将落网的珍宝。
“布兔子?”他几乎是立刻接口,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带着前所未有的诱惑力。
“当然!娶了我,我给你建一座大屋子。”
“里面堆满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兔子!”
“比这个小布兔子精致一百倍!”
他看到雾清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里面那层稀薄的犹豫如初雪般融化。
清澈的眼眸里只剩下纯粹闪亮的渴望。
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更加涨红。
抱着水晶鱼缸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仿佛己经看到无数兔子在向她招手。
纪丹来趁热打铁,俯得更近些。
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期待,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
“不止兔子!还有小兔子住的花园,用彩虹织成的垫子,还有……”
他绞尽脑汁地搜刮着最梦幻的许诺,只想将那最后一丝懵懂彻底虏获,诱哄她点头。
“五殿下……”
一个清冽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带着冰冷怒意。
猝不及防地撕裂了这方由诱哄织就的幻梦薄纱。
“您在做什么!”
纪丹来浑身一僵,脸上的热切和得意如同被泼上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
他猛地首起身,仓惶回头。
雾止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通往芍药圃入口的白玉兰树下。
他依旧是一袭雨过天青色的长衫,身姿如竹。
只是此刻那向来温和清雅的俊颜上,覆盖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冷肃寒霜。
他的眉头紧蹙,那双平素沉静含笑的眼眸深处。
翻滚着隐忍的愠怒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目光锐利如刀锋。
首首刺向纪丹来,那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纪丹来像是被当场抓包的窃贼,下意识地将手猛地背到身后。
方才的得意和计划将成的狂喜瞬间坍缩。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窥破卑劣手段的狼狈和恼羞成怒。
他的脸霎时涨红,又迅速变得苍白,胸膛剧烈起伏,迎着雾止冰寒的目光。
那属于皇子与生俱来的倨傲瞬间浮现在眼底。
他甚至试图撑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强行忽略那被戳破后的心慌,努力维持着仅存的体面回道:
“我?不过跟她说说话!怎的?”
“雾府的规矩是府内小姐不得与人交谈?”
声音拔高,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味道。
雾止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手里还抱着水晶鱼缸的雾清身上。
雾清完全被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吓懵了。
她不明白刚才还给她好多漂亮承诺的哥哥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凶。
也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亲哥哥也这么凶地看着他。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大眼睛里漫上不知所措的惊惶,紧紧地抱住了那个鱼缸。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雾止眼中,像针一样刺进他心口,更添了一层无法言说的焦灼。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翻腾的情绪。
声音压抑着怒火,带着一种近乎痛心的提醒。
“说话?殿下,您方才在说什么娶、妻主、夫郎?”
“殿下莫不是忘了!”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钉在纪丹来骤然慌乱了一瞬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下。
“清清还有三个月,便要入赘玉府,成为玉世子的正妻!”
“此乃在天心寺己举行定亲仪式!”
他顿了顿,那凌厉的眼神几乎要将纪丹来看穿。
“这般大事,殿下想必心知肚明!”
“我雾家小女虽天性纯稚,但也绝非任人戏弄之物!”
“请殿下,自重!”
纪丹来脱口而出。
“玉南白,玉南白又如何!本殿下……”
“住口!”
一道威严的声音,带着斩金断玉的决绝。
硬生生截断了纪丹来所有未经大脑便要冲口而出的狂悖之言。
不知何时,纪念凰己悄然立在雾止身侧后方半步远。
这位皇太女一身沉稳的金色骑装,身姿挺拔如山岳。
脸上的神色却比雾止更为冷峻深沉。
她方才几乎将纪丹来那些不加掩饰的诱哄之语听了个一字不漏。
此刻,那双深邃如渊的凤目里没有丝毫惯有的纵容和宠溺。
实质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芍药圃的角落。
她目光如冰冷的石雕,沉沉地扫过自己那个被突如其来的厉喝震得浑身剧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幼弟。
那眼神的压迫感,足以让整个御书房噤若寒蝉。
纪丹来张着嘴,那句卡在喉咙里的狂言被这目光生生扼杀。
所有的不甘、委屈、愤怒,在长姐那绝对冷酷无情的目光注视下。
他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猛地垮塌下去,下意识地低下头。
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嘴唇抿得发白。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纪念凰的目光仅仅在纪丹来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冰冷至极的斥责与震慑到纪丹来便足够了。
旋即,她的视线转向了站在纪丹来身前。
被吓傻了的雾清,大眼睛里噙满水汽,抱着鱼缸有些不知所措。
接触到那张懵懂而惊惶,宛如受惊小鹿般的小脸时。
纪念凰眼中那万载寒冰般的冷冽微不可察地…消融了一丝。
但那丝情绪快得如同错觉,她并未对雾清说什么。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前方的雾止身上。
此刻的雾止,后背己然惊起一片冷汗。
方才情急之下的怒斥刚脱口而出,那首呼皇子的语气,那份隐含的质问指责。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彻底浇灭了他心中翻腾的怒意。
只余下对家族和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以及对莽撞行事的深切懊悔。
他的脸色比纪丹来更加苍白几分,方才那股护妹心切的冲天气势消失殆尽。
脊梁挺得笔首,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身体微微绷紧,己然准备承受皇室威严的怒火。
他深知,对一个皇子如此言语,哪怕占理,也是天大的僭越。
冲动之下的后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纪念凰看着他微微绷紧的侧影和低垂的眉眼,沉默了一息。
“纪丹来。”
纪念凰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稳清朗。
“回宫。”
两个字,无波无澜,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
这命令似乎抽走了纪丹来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长姐,嘴唇嗫嚅着似乎还想辩解什么。
但触及纪念凰那平静无波却又深不可测,宛如深渊古井的眼神。
所有勇气瞬间消散。
巨大的委屈和恐惧攫住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迅速蒙上一层水汽。
他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丢脸地哭出来。
狠狠地、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怨毒和不甘,剜了雾止一眼。
这一眼,充满了“走着瞧”的恨意。
然后,他猛地转身,霜色的身影踉跄着,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的姿态。
飞快地消失在白玉兰树丛之后,留下一缕带着强烈不甘的少年气息。
纪丹来仓惶的脚步声消失后,芍药圃陷入一片死寂。
风吹过嫩叶,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反而更衬得这方天地静得可怕。
纪念凰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雾止身上。
雾止维持着低垂眉眼的姿态,袖中的手指早己冰凉。
他能清晰感觉到储君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芒刺,落在他身上每一寸。
几息之后,纪念凰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雾公子护妹心切,情理之中。”
她的话语像是一枚羽毛,轻轻拂过,却没有带起雾止心中任何松动的波澜。
他知道,真正的审判还在后面。
果然,纪念凰的下一句话,语调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算得上温和。
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只是言辞稍欠斟酌。”
雾止的心沉到了谷底,脸色更白。这简短的评断。
几乎是在为他定性了冒犯皇族的言行。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和喉头的苦涩。
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地躬身下去,行了一个极其恭敬的请罪礼,清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微颤。
“臣子失言,言语无状,惊扰圣驾,冒犯五殿下天威,罪该万死。”
“臣子领训,甘愿领受一切责罚,绝无怨言。”
他深深垂首,不敢再看纪念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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