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天文台顶层的双子望远镜像两尊沉默的守望者。江月霖站在西侧观测室的金属阶梯上，指尖抚过控制面板边缘的锈迹。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在抗议时隔十年的首次启动。
"需要密码。"她转头看向正在调试另一台设备的林墨东。
他头也不抬地报出一串数字："080512。"
江月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这是他们的生日——八月五日，也是父母出事的前一周。
系统启动的嗡鸣声在圆形空间里回荡，两台望远镜的穹顶同时缓缓开启。暮色如潮水般涌入，将控制室染成深蓝色。林墨东的白衬衫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微光，他调试设备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己演练过千百次。
"你经常来这里？"江月霖轻声问。
林墨东的侧脸在显示屏的冷光中显得格外锋利："从大一入学开始，每周三晚上。"
"为什么是周三？"
"因为......"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联合观测的日期。"
全息投影仪突然自动启动，在两人之间投出一片旋转的星图。江月霖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仙女座M31星系的三维模型，但某个区域被标记出异常明亮的红点。
"SN2003fg......"她伸手触碰那个光点，投影立刻分裂成数十份光谱图，"妈妈论文里提到的类星体爆发？"
林墨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指腹有长期操作望远镜留下的薄茧："看时间戳。"
最下方的日期显示这些数据记录于2003年8月5日凌晨——正是他们七岁生日那天。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三组数据的接收时间显示为8月12日23:47。
"这不可能。"江月霖的声音发颤，"车祸发生在晚上九点......"
控制室突然剧烈震动，备用照明系统自动启动。猩红的警报灯中，林墨东扑过来护住她，后脑重重撞在控制台上。温热的液体顺着江月霖的脖颈流下，她摸到一手黏腻。
"没事。"他闷哼一声，右手仍死死按着数据保存键，"系统在自动销毁异常数据......"
投影画面突然扭曲，跳出一段模糊的影像——两个穿着观测服的身影站在望远镜前，女子转过头来，江月霖瞬间认出了母亲标志性的微笑。
【小月亮，如果你看到这个......】影像中的江晚星举起一个星空投影仪，【记住，真正的奇迹不是星星，而是......】
刺耳的电流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林墨东的父亲突然冲进画面，将某个发光的物体塞进妻子手中。最后定格的画面里，两双手共同按下一个红色按钮，背景里的星图正以惊人的速度重组。
"重力波探测器......"林墨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们在制造微型虫洞？"
警报声戛然而止，控制室陷入死寂。江月霖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林墨东的衣领，两人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上沾着的血珠。
窗外突然亮如白昼。
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整个仙女座仿佛正在天幕上崩塌。江月霖挣开林墨东的怀抱扑到窗前，只见无数银白光点正从M31星系的方向倾泻而下，在夜空中编织出复杂的几何图案。
那分明是母亲笔记扉页上的符号。
"不是流星雨......"林墨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可怕的冷静，"是定位信号。"
他的手机突然亮起，周教授发来的信息在锁屏上跳动：【立刻停止观测！那根本不是类星体爆发！2003年的数据被篡改过——】
信息后半截被新的流星光芒淹没。江月霖转身时，发现林墨东正凝视着掌心某物——那是从他父亲钥匙柄里掉出来的微型芯片，上面蚀刻着与窗外星空完全一致的图案。
煤球不知何时出现在控制室门口，嘴里叼着江月霖忘在家里的那本《仙女座星云》。书页在穿堂风中自动翻到中央，露出被撕去照片后留下的空白页。
林墨东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江月霖想起七岁那年见过的猎户座流星雨——美丽而危险。
"我们被骗了十年。"他擦去额角的血迹，将芯片对准窗外的星光，"这不是天文望远镜。"
芯片在流星光芒下折射出诡谲的虹彩，控制室的地板突然开始旋转。江月霖在坠落前最后看到的，是林墨东扑过来时衬衫领口露出的项链——吊坠里嵌着的，正是母亲照片上缺失的那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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