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了整整三天。
江月霖蜷缩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相框边缘。照片里的母亲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红裙子，背后是城南天文馆斑驳的白色穹顶。煤球在她脚边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晓琪发来的第五个未接来电。江月霖把脸埋进膝盖，潮湿的发尾扫过相框玻璃。林墨东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将她这些年的平静假象凿得粉碎。
【十年前那场车祸...】
雨点敲打着窗棂，节奏渐渐与记忆深处的救护车鸣笛重合。她突然想起那个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夜晚，护士们匆忙推走的另一具担架——原来那就是林墨东的父亲。
门铃突然响起。
江月霖赤着脚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林墨东站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他手里不再是那个文件袋，而是换成了一个印着大学logo的牛皮纸信封，肩头还沾着未干的雨水。
"我可以进来吗？"他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格外沉闷。
煤球抢先蹭开了门缝。林墨东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动作熟稔得像是来过无数次。江月霖注意到他左手腕内侧有个小小的星座纹身——是仙女座。
"我整理了父亲的研究资料。"他把信封放在茶几上，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母亲的照片上，"这个你应该看看。"
信封里是一沓泛黄的观测笔记，最上面那张星图右下角写着【江晚星 2003.7.15】。江月霖的指尖颤抖起来，这张图的构图风格和她母亲如出一辙。
"他们在研究同一个项目。"林墨东指向星图边缘的异常光点，"这个类星体..."
"SN2003fg。"江月霖脱口而出，"妈妈最后那篇未发表的论文就是关于它。"
两人目光在潮湿的空气里相撞，某种无形的电流在沉默中滋长。煤球突然跳上茶几，打翻了林墨东手边的马克杯。棕褐色的液体在母亲的照片上晕开，露出背面被茶水浸湿的字迹：
【给小林同学的生日星图】
林墨东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猛地站起身，黑色衬衫擦倒了茶几上的台灯。在骤然倾斜的光影里，江月霖看见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
"你不知道？"她轻声问。
回答她的是窗外炸响的惊雷。林墨东转身面向暴雨肆虐的窗户，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诡谲的纹路，像极了那张星图上交错的引力透镜。
"父亲从不庆祝生日。"他的声音裹挟在雨声里，"除了2003年8月12日。"
江月霖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父母出车祸的前一天。
***
次日清晨，暴雨初歇。
江月霖站在天文系大楼前，怀里的文件袋装着母亲所有的研究笔记。晨露沾湿了她的帆布鞋，远处传来新生报到处的喧闹声。
"月霖！"苏晓琪小跑过来，眼睛却盯着她身后，"那个是不是..."
林墨东从银杏道尽头走来，晨光在他肩头跳跃。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左胸别着天文系新生代表的名牌，与江月霖别在包带上的如出一辙。
"导师在等我们。"他平静地说，仿佛昨夜的暴雨从未存在。
周教授的办公室堆满了星图资料。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镜片上方打量着他们，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两份泛黄的录取通知书。
"2003年，你们父母同时被选为国际空间站'星轨计划'的候选观察员。"周教授的手指抚过文件上烫金的NASA标志，"可惜..."
林墨东的指节在桌沿泛白。江月霖盯着通知书上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这个给你们。"周教授推过来一个青铜钥匙，"观测塔顶楼的127号储物柜，今天早上刚解封。"
钥匙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江月霖伸手去拿时，林墨东的手指恰好覆上来。温热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暴雨中，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们的父母看到的最后一颗星星，是同一个】
***
正午的阳光穿过观测塔的圆形穹顶，在旋转楼梯上投下蛛网般的光斑。江月霖跟在林墨东身后，数着他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肩胛骨轮廓。127号储物柜藏在最顶层的阴影里，锁孔己经生了锈。
"一起？"林墨东把钥匙递过来一半。
柜门打开的瞬间，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笔记本和两枚锈迹斑斑的钥匙，笔记本扉页上并排写着两个名字：
【林振云 & 江晚星 星轨计划最终观测数据】
江月霖翻开内页，一张照片滑落出来——年轻的父母并肩站在望远镜旁，母亲怀里抱着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父亲手边站着抿嘴不语的男孩。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
【给小月亮和小北斗的礼物】
林墨东的呼吸突然变得很重。他抓起那两枚钥匙冲向天台，江月霖追上去时，看见他正对着阳光检查钥匙上的编号。
"是双子望远镜的启动密钥。"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父亲临终前说过...它们本该在..."
"在仙女座流星雨那天交给我们。"江月霖接上他的话，泪水突然夺眶而出，"那天是我们共同的生日。"
林墨东转过身，十年来第一次完整地喊出她的名字："江月霖。"阳光在他睫毛上碎成星屑，"今晚有仙女座流星雨。"
远处传来开学典礼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在羽翼拍打的声响中，江月霖轻轻握住了他颤抖的手指。
(http://www.shu0xs.com/book/ACBIG0-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0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