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如同瘟疫般在寒洲城蔓延。裹挟着贪婪、愤怒和被煽动起的绝望,暴民的洪流冲垮了秩序的堤坝。
东城富户赵员外家的高墙朱门,在疯狂的人潮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饥饿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粗壮的树干一次次轰击着门板。
“开门!把粮食交出来!”
“狗日的赵扒皮!粮食堆得发霉喂狗也不给我们一口!”
“兄弟们反了!!抢他娘的!”
一个藏在人群深处、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汉子振臂嘶吼,声音尖利刺耳,精准地撩拨着门内之人绝望的神经,“拓跋总兵仁义!掏空家底也要救我们活命!可这些为富不仁的畜生呢?!他们要看着我们死!”
这番话如同滚油泼入烈火,“替天行道!”、“活命!”的狂吼瞬间炸响!随着最后一撞,沉重的门栓应声断裂,朱红大门轰然洞开!
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
赵员外被几个忠心的家丁护着,惊怒交加地看着自己经营半生的家宅瞬间沦为地狱。珍藏的古董瓷器被砸得粉碎,精致的绫罗绸缎被粗暴地撕扯、踩踏。粮仓被撞开,白花花的米面泼洒一地,又被无数肮脏的脚践踏成泥。女眷的尖叫哭嚎淹没在暴徒兴奋的狂笑和争抢声中。
“我的玉!我的画!”赵员外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毕生心血被洗劫一空。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矮壮、眼神凶狠的暴徒猛地冲到赵员外面前,抡圆了胳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赵员外保养得宜的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半边脸颊瞬间红肿。
“老东西!看什么看?”那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矮壮汉子唾沫横飞,指着赵员外鼻子破口大骂,“学学人家拓跋总兵!这才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你这种喝人血的蠹虫,活该!呸!这是小爷替拓跋大人赏你的报应!”
骂完后他嚣张地朝混乱的人群高喊,“兄弟们,这老狗家底掏空了!走!下一家!城南李家绸缎庄!抢他娘的!”
矮壮汉子喊完,带着几个同伙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赵员外捂着脸,屈辱和怒火几乎将他点燃。
“拓跋淮……拓跋淮!!”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淬着毒,“好一个仁义的总兵!好一个为民做主!原来是要拿我们开刀!”
就在赵府一片狼藉当中,后院角落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
“啊——你们放开我!老爷!老爷救我!”
赵员外猛地回头,只见几个落后一步的暴徒拖着他的爱妾柳氏,正欲行不轨。柳氏衣衫被撕裂,哭得梨花带雨。
“小美人儿,让哥哥好好疼疼你……”一个三角眼的汉子淫笑着伸手去摸柳氏的脸。
就在此时,旁边一个看似领头、脸上带着一道浅疤的汉子突然冲过来,狠狠一脚踹在三角眼的腰上!
“哎呦!”三角眼猝不及防,被踹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滚你娘的蛋!精虫上脑的东西!”浅疤汉子指着地上的同伙厉声骂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衙门胥吏特有的凶狠腔调,“上头交代的正事要紧!要是为了个娘们耽误了差事,坏了……的好事,看不扒了你的皮!”
三角眼连滚带爬站起来,和另外几人不敢再多看柳氏一眼,慌乱中一块不起眼的铜制腰牌从浅疤汉子凌乱的衣襟里掉了出来,无声跌落在柳氏萎顿的衣袍间。浅疤汉子似乎毫无察觉,胡乱抓起几件掉落在地的首饰催促道,“快走!别磨蹭!”
随后几人身形矫健的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柳氏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扑进赶过来的赵员外怀里,浑身抖得像筛糠。
“老爷…呜呜呜……”
“没事了,没事了…”赵员外拍着她的背,眼中怒火翻腾,“拓跋淮!此仇不报,我…”
话没说完,赵员外忽然惊疑一声,抓起地上那个腰牌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是……”赵员外如遭雷击。
“老爷!这是衙门里的东西!”柳氏泪眼婆娑中带着惊疑,哆哆嗦嗦地开口,“妾身想起来了,刚才那恶贼骂人那凶样儿,还有那口音腔调,跟…跟那天来咱家催缴捐输的衙役头子一模一样啊!”
赵员外皱眉深思,一瞬间联想到昨夜府衙宴席上周炳坤那对拓跋淮阴鸷怨毒的眼神。
电光石火间,他想明白了整件事情,便只觉一股寒气首冲天灵盖。
宴席上拓跋淮拂袖而去,周炳坤滥发一通邪火后立马就拿出盖了官印的“罪状”给他们签,分明是蓄谋己久!自己这些人碍于淫威签了投名状,却终究没有逃过周炳坤的恶毒算计。
为了坐实“灾民聚集终为隐患”这条罪名,周炳坤先是派人假装流民洗劫城内富户,又明目张胆抬出拓跋淮的名头让“流民”张扬行事,其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拓跋淮。
要不是这伙贼人手脚不干净留下罪证,自己这等人肯定没想到背后指使之人竟会是刚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的寒洲府尹周炳坤!
“周炳坤!是周炳坤!!”赵员外猛地跺脚,指着贼人消失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府尹大人!好一条借刀杀人、栽赃嫁祸的毒计!你煽动灾民劫掠富户,还要把屎盆子全扣在拓跋总兵头上!你好狠!你好毒!”
几乎同一时刻,城南李记绸缎庄、城北王记米行……同样的惨剧接连上演。同样的煽动口号,同样的“替拓跋淮主持公道”的耳光羞辱。
但同时,也在不约而同的“掉落”或者“泄露”各种各样的衙门物件或身份。
富商巨贾们从最初的惊骇、对拓跋淮的滔天怨恨,到发现物证或听到那熟悉的衙门腔调后的惊疑,随即不约而同纷纷猜中了此事的始作俑者!
恐惧和愤怒迅速转化为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周炳坤的刻骨恨意。
“周炳坤!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总兵府。
府门紧闭,墙头弓弩闪着寒光。府内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殷容音并未留在前厅,而是登上了府内最高的望楼。凛冽的寒风卷起她素白的狐裘和鬓边白花,猎猎作响。
她目光如炬,穿透混乱的夜色,俯瞰着这座在风雪与烈火中呻吟的城池。
(http://www.shu0xs.com/book/ACAHDG-3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0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