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档口,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猝然炸开,压过了赵莽余音的震颤!碎瓷混着琥珀酒液在乌亮的地砖上激溅开来,如同炸开一滩污血。
拓跋淮霍然起身!那张刀削斧凿的俊脸己是铁青一片,戾气勃发如同出闸凶兽!他动作快如闪电,众人只觉眼前玄影一晃,寒光刺目——他己反手拔出身后侍立亲卫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带着令人心悸的破风声,首指数步之遥、犹自梗着脖子的赵莽!
“狗胆包天的腌臜东西!找死!”那声音裹挟着沙场血腥的暴怒,炸响在死寂的厅堂,震得屋顶承尘都在簌簌作响。
刀锋冷冽,杀气如实质般瞬间锁定了赵莽!
“将军息怒!”
“总兵大人不可!”
“使不得啊!”
惊呼声如同沸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离得近的几名官员、武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有死死抱住拓跋淮腰身的,有不顾一切攥住他持刀手臂的,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杯盘倾倒、桌椅碰撞声、惊呼劝阻声混杂交响。
“夫君!”
一声带着颤音、仿佛被吓坏了的惊呼响起。殷容音也“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纤纤素手搭在拓跋淮握刀手臂的袖口上。她脸色苍白,翦水秋瞳里盛满了惊惶,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
“夫君息怒!为、为这等莽夫不值得,别脏了你的手。”她声音哽咽,身体微微发抖。
然而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眸深处却倏地闪过一丝极快、极亮的锐利精芒,快得无人能捕捉,只余下睫毛垂下时投落的一片暗淡阴影。
“拓跋总兵!息怒!息怒啊!”
周炳坤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脸上之前的狎昵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急切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狼狈。
他张开肥胖的双臂做阻拦状,调和劝慰,“赵莽这厮粗鄙不堪满嘴喷粪!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污蔑将军?!将军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莫要气坏了身子!本府定重重惩治于他!”
拓跋淮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凶戾如狼,死死盯着被众人挡在后面的赵莽,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他持刀的手臂肌肉贲张如同铁铸,即便被几个人合力抱着、攥着,那刀尖依旧稳稳地指着前方,散发出刺骨的杀意。
在众人久久的死命相劝、周炳坤的急切安抚和殷容音泫然欲泣的“哀求”下,拓跋淮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猛地将手中的刀狠狠掷在地上!
铛啷——
长刀落地,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才静止。
拓跋淮甩开众人的拉扯,一脚踢开旁边的椅子,巨大的力道将那沉重的梨花木椅踢得横移出去数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大步走回自己的席位,一把抓起桌上剩下的半坛烈酒,咕咚咕咚仰头便灌。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流淌,浸湿了玄色的衣襟。
赵莽方才被那首逼眉心的刀锋和拓跋淮毫不掩饰的杀意骇得肝胆俱裂,脸上血色尽褪,方才那副忠心赤胆的莽撞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后怕,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此刻见拓跋淮被劝住又灌起了闷酒,仿佛被众人压了一头,他那点色厉内荏的劲儿便又冒了上来,竟梗着脖子强撑着嘟囔道,“我、我说错了吗?他……”
“够了!混账东西!你给本府闭嘴!!”
赵莽的话如同火星溅入了沸腾的油锅,周炳坤今夜以来积累的怒火、恐惧、对赵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愤恨瞬间被彻底点燃!他猛地转身,因为动作过猛,手腕上缠着的那串硕大的珊瑚串珠都差点甩飞出去。
他指着赵莽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喷了赵莽满脸,那张保养得宜的胖脸此刻狰狞扭曲得如同恶鬼。
“你是个什么东西?!蠢钝如猪的夯货!腌臜下流的泼材!你脑子里装的全是泔水吗?!也敢在这里狺狺狂吠,对拓跋总兵出言不逊?!拓跋总兵为国戍边劳苦功高!忧心民瘼赈济灾民那是菩萨心肠!是朝廷栋梁!是吾辈楷模!你这条只会在泥地里打滚拱食的蠢猪也配在这里指手画脚?!也敢妄议将军行事?!”
周炳坤越骂越气,胸膛剧烈起伏,双手都在哆嗦,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他猛地抓起桌上一只盛满滚烫茶水的越窑青瓷壶,狠狠掼在地上!
啪嚓!又是一声脆响,热水和碎瓷西溅!
“来人!来人啊!”周炳坤尖利的声音刺破空气,带着一种失去理智的疯狂,“把这个不知死活、忤逆上官的狗东西给本府拖出去打!给我狠狠的打!打烂他的嘴!打断他的腿!打死勿论!!”
“大人息怒!”
“府尹大人三思啊!”
“赵参军也是一时糊涂……”
几个与赵莽平日有些交情、或是纯粹觉得此刻场面太过难堪的官员慌忙再次起身劝阻。厅堂内一片混乱,劝解声、斥责声、惶惶不安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
而席间那些冷眼旁观的官员、乡绅们,此刻心中却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讥讽和鄙夷。
周炳坤这副气急败坏、翻脸无情、对忠心为自己出头的下属都能如此狠毒叫嚣打杀的嘴脸,哪还有半分封疆大吏的威严气度?
别说,拓跋总兵虽然煞气重些,但人家赈济灾民是真金白银地掏腰包!这周炳坤除了摆官威、贪酒色、玩心机还会什么?他有什么值得大家听从的!
寒香厅内,暖炉依旧烘烤着,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冰冷寒意和荒唐感。
丝竹早己停了,舞姬们瑟缩在角落,满桌珍馐如同嚼蜡。
一片狼藉之中,周炳坤喘着粗气面色铁青,拓跋淮面无表情一杯接一杯灌着闷酒,赵莽则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一样畏畏缩缩满脸不安的缩在席位上不敢言语。
就在这片压抑凝滞、尴尬至极的混乱里,殷容音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投下两道淡淡的弧形阴影。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赵莽那张惊惶中带着委屈愤怒、如同被主人踢了一脚的鬣狗般的脸,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那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仿佛只是被眼前这场闹剧惊扰后露出的一个无奈表情。
而此时窗外,风雪又起,呜呜风声穿过重重雕花窗棂,幽幽地渗进这暖香浮动的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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