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裴澈在昏迷中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眉头紧锁，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敌人搏斗。
沈秋的手顿了一下。她看着这张苍白如纸的脸，这张曾经冷峻如刀的脸，此刻因为痛苦而扭曲。就是这个人，可能是下令杀害阿爹的凶手？就是这个人，在勐腊为她挡过子弹？矛盾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撕成两半。
军医匆匆赶来，沈秋机械地配合着，递纱布，端热水，动作麻利却毫无感情。当军医确认裴澈暂时脱离危险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甚至没有看裴澈一眼。
荒草萋萋，乌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叫声。沈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中，手中的纸条己经被汗水浸湿。玛丽给她的地址指向这片被世人遗忘的角落，这里埋葬着无名尸骨，也埋葬着她一年来寻找的希望。
“阿爹……”沈秋的声音在空旷的乱葬岗上显得格外微弱。她翻找着，呼唤着，泪水无声地滑落。每一处被雨水冲刷出的白骨，每一块被野狗刨开的浅坑，都让她的心揪紧一次。
最终，在一处塌陷的土坑边缘，她的目光被半掩在污泥里的一小片靛蓝色碎布死死抓住。那布料的质地、那熟悉的靛蓝染色，还有上面己经变成黑褐色的血迹——这正是阿爹来找她时穿的那件旧褂子!
“阿爹——！”沈秋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泥泞中。她紧紧攥着那片染血的碎布，像是攥着父亲最后一点残存的痕迹。她幻想过无数次找到阿爹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一只有一片碎布，连尸骨都无处可寻。
“很痛苦，是吗？”玛丽的声音如响尾蛇吐信子般响起。她撑着精致的洋伞，站在不远处，脸上是虚假的悲悯，“亲眼看到亲人的痕迹消失在这样肮脏的地方。”
沈秋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玛丽那张美丽的脸庞扭曲得如同魔鬼。恨意，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沈秋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玛丽走近一步，声音带着蛊惑：“因为裴澈手上沾的血远不止你父亲的！留在少帅府，找到他勾结叛军、私通外敌的证据！我会帮你报仇！”
勾结叛军？私通外敌？沈秋混乱的脑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和她看到的裴澈——那个在勐腊浴血奋战的裴澈，似乎截然不同。但此刻，巨大的悲伤和恨意淹没了她。
当沈秋带着一身泥泞和绝望回到少帅府时，裴澈己经醒来。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锐利。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落在她手中那片刺眼的靛蓝色碎布上。
沈秋停下脚步，举起那片碎布，声音冰冷刺骨：“少帅可还记得一年前西郊乱葬岗？一个叫沈大山的乡村农民？被你活活折磨死扔在了万人坑。”
裴澈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派胡言！这是栽赃！”
“栽赃？”沈秋凄厉地笑了，“我找到了这个！我阿爹的血！您敢说一年前西郊万人坑没有人被扔进去？您没有参与对我父亲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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