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芥蒂加深

仿佛一道惊雷在沈秋脑中炸开。她踉跄一步，扶住身后的箱子才没倒下。阿爹……裴澈……乱葬岗……万人坑！一年来，她都和这个“杀父仇人”共处一府，甚至帮他办事，这些记忆化为尖锐的碎片刺穿她的心脏，留下冰冷的、名为“仇人”的烙印。她眼前发黑，几乎喘不过气。

“你……你怎么知道？”她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恨意。

玛丽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领事馆有它的渠道。沈小姐，你的杀父仇人，就在这座府邸里，就是那个你细心照料、甚至真心对待的裴少帅！想想你阿爹，想想他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你还要留在这里，还要照顾他的伤吗？”她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沈秋冰冷的手心，“这是你父亲最后被丢弃的地方。去看看吧。想想，你该站在哪一边？”

玛丽的身影消失在库房门口，留下沈秋一个人站在昏暗的尘埃里，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袖中的照片和手心的纸条，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无法呼吸。一边是阿爹死不瞑目的冤魂，一边是裴澈高烧中痛苦的脸。巨大的痛苦和撕裂感几乎将她撕成两半。

她颤抖着拿出那张照片，看着照片上裴澈年轻的脸庞，又看看手中纸条上那个代表乱葬岗的地址。

就在这时，书房方向传来管家惊恐的呼喊：“少帅，少帅，您怎么了？沈小姐！快来啊！少帅吐血了！”

沈秋猛地抬头，抹去泪水，将照片和纸条死死攥在手心。救与恨，恩与仇，像两条毒蛇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将她撕裂的痛苦和混乱，朝着书房的方向，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裴澈咳血昏迷的模样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扎进沈秋的心口。那一刻，她脑中闪过玛丽恶毒的指控，闪过阿爹可能惨死的景象，仇恨的毒液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但当她看到管家那张吓得煞白的苍老的脸，看到裴澈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一种更原始、更纯粹的本能从她心底涌了上来。

那是杨树村教会她的东西——见死不救，是要遭天谴的。

“没事！”沈秋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裴澈身边，那双曾经执笔的手此刻却稳如磐石。她解开裴澈的衣襟，手指按压在他颈侧的脉搏上。指尖传来的跳动微弱而紊乱，就像她此刻被仇恨和本能撕扯的心。

“去叫军医！快！”她对管家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管家跌跌撞撞跑出去后，沈秋己经将裴澈安置在长沙发上，用帕子擦去他唇边的血迹。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就像在杨树村时照顾那些患了热病的孩子一样。但她的眼神冰冷，没有温度。她感受不到裴澈皮肤的滚烫，感受不到他呼吸的微弱，她只感觉到自己心底那片被仇恨冰封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