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被粘稠的胶水缓慢拖行,距离那场撕心裂肺的操场宣言和雨夜的绝望窥视,己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对高三的学子们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被高考倒计时的巨大压力所填满,教室的墙壁上挂着鲜红的数字,无声地蚕食着青春最后的一点自由空气。
林语听父母说江临没有去参加高考,他出车祸了,不是很严重 ,但是由于是在高考临近期出的车祸,根本去不了高考。林父林母还去看来着,问林语去不去,被林语以学习为由拒绝了。她没有去看他,这是他们最久的没有见面的时间,以前一天能见好几次。
清晨的阳光带着晚秋的凉意,透过高三(1)班教室靠近走廊的窗棂,斜斜地洒落在靠窗的一组课桌上。江临的座位就在靠窗的位置。这是复读后以“尖子生”身份、凭借家中关系被“特别关照”插入高三理科重点班的江临,特意选的位置。他选在靠门那边的靠窗位,一个在放学时“刚好”能瞥到隔壁教室走廊动向的角度。
他的座位离林语的教室门口不远,却又隔着一段足以“不被轻易发现”的走廊。他成了这片区域的幽灵,一个带着痛苦滤镜的、不敢靠近却又无法远离的窥视者。
每当课间操结束的铃声响起,或者放学时蜂拥的人流涌出教室,江临总是“恰好”路过高一高二教学楼的连廊。他会刻意放缓脚步,身体僵硬地贴着靠窗的墙壁,视线却贪婪地、渴求地穿透人群的缝隙,捕捉着那个几乎占据了他所有清醒梦魇的身影。
林语变了。又或许,是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她很少再像从前那样,即使隔着人群也会用目光精准地寻找他。她几乎不再路过高三的教学楼。她的生活轨迹变成了教室、图书馆、食堂、操场,单调却无比坚定。而她身边,那个叫顾言的身影,如同一道稳固的、温暖的光源,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
每一次看到顾言在她身边,对于江临而言,都是一次无声的凌迟。
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像解放的信号,瞬间点燃了饥肠辘辘的校园。高三(1)班的人流也涌出教室,走廊喧嚣起来。
江临故意拖拖拉拉地收拾着桌上根本没翻几页的物理笔记。他的眼角余光却死死锁定着隔壁班的门口。终于,那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旁边,是习惯性走在她外侧半步的顾言。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顾言微微侧着头,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并肩走进熙攘的人流。
江临像被无形的手推着,立刻混入刚涌出的自己班同学中,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目光如同烙铁,牢牢地钉在前面那两个身影上。
喧闹的食堂像沸腾的蚁巢。饭菜的香气与上千学生呼出的气息混合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队伍漫长而嘈杂。江临仗着身高优势,隔着几排晃动的人头,视线紧紧锁定着在人群里穿行的林语和顾言。他看到林语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某条队伍的长度,顾言立即带着她拐向了另一个窗口,那里的人相对少一些。他看到顾言似乎在和她推荐着什么菜,林语抬头看了一眼菜单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一刻,她脸上没有任何勉强,是江临熟悉又陌生的温和顺从。
当江临终于也端着打好饭菜的餐盘走出来,目光在密密麻麻的饭桌间搜寻时,他的心猛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
林语和顾言坐在窗边的位置,正好在他视线扫过去的正前方。这几乎成为了江临最近观察的固定模式。
他没有立刻走近,而是在距离他们几桌开外、一个刚好能看清又不容易被察觉的柱子后的位置停了下来,像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像般坐下。餐盘被放在面前,但他毫无食欲。
他的午餐是糖醋排骨。特意去了离教学区最远、排队时间最长、几乎横跨半个校园才买到的排骨窗口。那曾是她最喜欢吃的菜。他记得小时候,她为了多吃一块他碗里的排骨,会眼巴巴地看着,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阿临哥哥……那个……甜不甜?” 他会故意板着脸说不甜,然后在她失落瘪嘴时,才恶劣又得意地把排骨夹到她碗里。那时,她能开心好半天。
他看着自己餐盘里色泽油亮的糖醋排骨,又抬起眼,死死盯着林语他们那边。
他看到林语在认真地吃着盘子里的鱼块和青菜,神态平静专注,没有向自己这个方向扫过哪怕一眼。顾言坐在她对面,面前是一份清爽的蔬菜沙拉和一碟新鲜的水果切块。
然后,江临看到顾言很自然地站起身,端起林语的汤碗走向不远处的汤桶。他离开不过十几秒。
就在这个瞬间!江临的心脏猛地一跳!机会!
一股夹杂着恐惧和巨大的希冀的情绪冲上脑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的本能快过了大脑的思考!他猛地端起自己面前那碟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精心排队买来的糖醋排骨,脚步有些踉跄又异常急切地快步走了过去!
周围是喧嚣的人声鼎沸,他像一个被巨大噪音覆盖的无声画面里移动的影子。
他走到林语和顾言的桌前,林语正低着头小口吃饭。
“绵绵……”一声干涩嘶哑的低唤,带着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卑微。
林语夹菜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她没有立刻抬头,仿佛那声音是一个令人不适的杂音。过了几秒,她才缓缓抬起头,那眼神是江临熟悉的、如同深井般的冰冷和……厌倦?仿佛在看一个闯入了她私人领地、甩脱不掉的麻烦。她的眉头蹙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抗拒。之前那份和顾言一起时的平静瞬间凝固、结冰。
江临的心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但他己经没有退路。
他几乎是咬着牙,将手中那碟她曾经最喜欢的排骨,放在了桌子边缘,靠近林语餐盘的位置。碟子撞击桌面的轻微声响被食堂的喧闹掩盖。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声音更加干涩:“这个……给你……”简单三个字,却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甚至不敢看林语此刻脸上的表情。
就在这时,顾言端着盛好的汤碗回来了。他走得很快,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气氛的凝滞。顾言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江临和他放下的排骨碟子,又迅速落到林语脸上。
没有任何质问,没有任何敌意。顾言只是将温热的汤碗轻轻放在林语手边,动作流畅自然。
然后,在江临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注视下,顾言用两根干净的手指,捏住江临刚刚放下的那个还带着温度的糖醋排骨碟子的边缘,极其平静地、如同拂去桌面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般,将它推到了离林语餐盘最远的桌角边缘。碟子在光滑的桌面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做完这个动作,他甚至没有再看那碟排骨一眼,仿佛那根本是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紧接着,顾言无比自然地拿起他自己那碟切好的、颜色鲜艳的(奇异果、草莓、切块的苹果,几乎没有林语不爱吃的)新鲜水果沙拉,稳稳地放在了林语的手边,取代了那个被推到角落的糖醋排骨的位置。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理所当然的照顾。
整个过程,顾言甚至没有抬眼看江临一眼。他的表情依旧是那种惯有的温和沉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给林语端汤,然后递上她更喜欢也更健康的餐后水果。他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行动比任何语言更具杀伤力!那是一种建立在完全了解和长期照顾习惯上的默契!
林语的目光在江临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不足一秒,那眼神里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疲惫的、深刻的嫌恶和……彻底的无视。然后,她仿佛没看见桌上那碟突兀的排骨,也仿佛没看见江临这个人,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的餐盘上,甚至微微侧了侧身,拿起小勺,舀起一小勺顾言推过来的新鲜水果,送入口中。
她对着顾言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轻。顾言闻言,唇角弯起一丝浅淡又温暖的弧度,点了点头。
那一刻,江临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所有引以为傲的伪装,赤身地丢进了刺骨的冰窖!那碟他顶着别人异样眼光、排了长队买来的糖醋排骨,就像一个巨大的、耻辱的标记!它提醒着他,她曾经多么喜欢这份菜肴背后微不足道的讨好!也提醒着他,他现在连这份讨好被接受的地位都己彻底失去!
顾言的行动,轻而易举地、无声无息地就将他煞费苦心的“付出”排斥在林语的世界之外。更可怕的是,顾言连排斥他的存在,都表现得如此优雅、平静,理所当然!仿佛他江临,才是那个多余的、不合时宜的干扰项!
他站在那里,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失败者。拳头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刺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整个世界的声音像潮水般褪去,只留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那一声声在他耳边放大的回响——碟子被推开的刮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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