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林小满把最后一笔账填进笔记本时，笔尖在“+186”这个数字上顿了三秒。
不是什么大数目，甚至不够付这个月的水电费。但这是“小满食盒”开张以来，第一个正数。
冷柜的嗡鸣好像都柔和了些。她盯着那行字看，突然发现数字旁边沾着点面粉——下午烤饼干时没擦手，随手翻本子蹭上的。像给这个正数，撒了层亮晶晶的糖霜。
“发什么呆呢？” 周明抱着箱新到的全麦粉走进来，纸箱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响，“供应商说这批面粉涨价了，每袋贵了五块。”
林小满把笔记本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
周明弯腰瞅了眼，突然笑出声：“哟，终于不是负数了。” 他伸手想拍林小满的肩，看到她手背上那块还没消的红印，又收了回去，“晚上煮点面条庆祝？我带了鸡蛋。”
“煮面多省啊。” 林小满合上本子，声音里带着点雀跃，“要不点个外卖？加个炸鸡腿？”
话刚说完，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幼儿园家长群里的消息，李园长发了张照片：孩子们举着今天的加餐——小兔子形状的蔬菜包，配文：“感谢‘小满食盒’的爱心加餐，孩子们吃得真香～”
下面跟着一串家长的回复：“我家孩子说明天还想吃”“老板能不能开个家长通道？我也想订”。林小满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着，突然被一条消息绊住：“我是做企业团建的，下周有场活动，想订50份下午茶，能做吗？”
她猛地抬头看周明：“50份！下午茶！”
周明正在拆面粉袋，闻言动作一顿：“50份？咱们的烤箱一次最多烤20个三明治，来得及吗？”
林小满己经抓起笔记本开始算：“提前一天备料，蔬菜晚上切好，面包早上烤两批，下午两点开始组装……来得及！” 她笔尖飞快，“对方要什么品类？预算多少？有没有忌口？”
消息很快回过来：“简单点，三明治+小蛋糕+水果杯就行，预算25元一份，不要香菜和芒果。”
25乘以50，是1250。扣除成本，净利润能有小几百。林小满的心跳得有点快，在本子上画了个大大的感叹号：“团建订单！重点：无香菜、无芒果，周六下午三点前送到。”
周明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说：“要不，咱们再招个人吧？”
林小满愣了一下。店里一首是他们俩轮流盯，周明白天还要上班，经常忙到半夜。她不是没想过招人，只是……“工资付得起吗？” 她翻到记着支出的那页，房租、水电、食材，密密麻麻的数字像座小山。
“试试呗。” 周明把面粉倒进储物罐，“招个兼职学生，按小时算，中午和傍晚来帮忙，能省出咱们不少时间。你看你这手，再这么忙下去，该成红烧猪蹄了。”
他指的是林小满手背上的烫伤，己经结了层薄痂，像片干枯的落叶。林小满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却笑了：“那你明天去附近的大学问问？贴张招聘启事也行。”
关店时快十一点了。两人并肩往地铁站走，晚风带着点凉意。路过那家常去的便利店，周明突然拐进去，出来时手里攥着两个炸鸡腿，塑料袋“哗啦”响。
“不是要庆祝吗？” 他把一个鸡腿塞给林小满，油星子蹭到了笔记本的封面上，“就当提前庆祝那50份订单。”
林小满咬了口鸡腿，酥脆的皮在嘴里化开。她低头看笔记本，封面的咖啡渍旁边，又多了个小小的油印，像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你说，” 她含着肉含糊地问，“咱们会不会有一天，账本上的数字后面，能多个零啊？”
“不知道。” 周明嚼着鸡腿，眼睛望着前面的路灯，“但至少现在，它不是负数了。”
林小满没说话，把啃剩的骨头扔进垃圾桶。夜风掀起她的衣角，也吹开了笔记本没合紧的页。月光落在那行“+186”上，数字好像在发光。
她突然想起下午一个熟客说的话。那个开裁缝铺的张阿姨，来买三明治时笑着说：“你们这店啊，就像我刚开店那会儿，缝缝补补的，看着不咋地，可针脚里全是劲儿。”
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倒品出点意思来。
她把笔记本往包里塞了塞，加快脚步跟上周明：“对了，明天得去买个大点的烤箱，不然50份蛋糕烤不完。”
“嗯，” 周明点头，“我明天查下价格，咱们比对比对。”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说话声混在晚风中，像在给这本记满数字的笔记本，悄悄加了段轻快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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