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五点,林小满的指甲被蓝莓染成了深紫色。
她正蹲在料理台旁挑蓝莓,指腹捏着颗发皱的果子往垃圾桶里丢——这是第三盒了。为了今天的幼儿园试餐,她特意提前两天去水果市场订了最新鲜的蓝莓,可拆开来还是混着几颗不太行的。
“差不多行了,” 周明把刚烤好的吐司从烤箱里取出来,麦香扑了满脸,“再挑下去,赶不上送过去了。”
林小满没抬头,捏起颗的蓝莓对着光看:“孩子们吃的,必须得仔细。” 她把挑好的果子倒进玻璃碗,加了勺蜂蜜搅匀,“你还记得李园长说的吗?上次有个孩子吃了坏水果闹肚子,家长闹到教育局了。”
笔记本摊在旁边的架子上,某一页用荧光笔标着重点:“儿童餐注意事项:1. 食材当天现购;2. 所有水果去皮/去核;3. 酱料少糖,拒绝添加剂。” 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哭脸,旁边写着“千万别出错”。
六点半,二十份儿童餐装进了印着小兔子图案的保温袋。每份都是三明治对半切,露出里面的草莓酱和煎蛋,旁边摆着一小盒蓝莓酸奶,还有个用胡萝卜雕刻的小花——是周明昨晚对着视频学的,雕得歪歪扭扭,倒也像模像样。
“我送过去吧,你在店里盯着。” 周明拎起保温袋,袋子勒得他手指发红,“记得看手机,我随时跟你说情况。”
林小满点点头,却在他转身时突然叫住他:“等下!” 她从抽屉里拿出支马克笔,在每个保温袋上画了个笑脸,“孩子们看到这个,说不定能多吃两口。”
周明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笑脸,突然笑了:“你这手艺,跟我雕的胡萝卜花有得一拼。”
送走周明,店里渐渐有了客人。王阿姨拎着菜篮子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柜台上的草莓:“哎呀,这草莓真新鲜,昨天多亏你想着我家小宝。” 她边说边掏出手机,“对了,我小区里好几个妈妈都问你家早餐呢,我把你微信推给她们了。”
林小满心里一暖,刚要道谢,手机突然响了。是周明,语气里带着点慌:“小满,你赶紧送十份全麦三明治过来!李园长说,刚才突然通知要加试餐,说是有家长代表来参观!”
“怎么不早说?” 林小满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牛奶打翻。
“园长也是刚接到通知!” 周明的声音里混着嘈杂的人声,“你快点,家长代表七点西十到!”
挂了电话,林小满抓起围裙就冲进厨房。吐司还在烤箱里,她手忙脚乱地切火腿,打鸡蛋,煎锅“滋啦”一声冒起烟,烫得她赶紧缩手——手背红了一小块,火辣辣的。
“别急别急,” 她对着空气念叨,眼睛瞟向笔记本,昨天记的“备料清单”上,全麦面包刚好剩十片。像是早有预感似的。
七点三十五分,林小满骑着电动车冲进幼儿园。周明正在门口等她,额头上全是汗,西装袖子卷到胳膊肘:“家长们己经在会议室了,园长让首接送进去。”
她跟着周明往会议室跑,保温袋撞在腿上,发出“咚咚”的响。路过活动室时,瞥见十几个小朋友正围着小桌子吃早餐,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咬了一半的三明治,奶声奶气地喊:“老师,这个草莓甜甜的!”
林小满的心突然定了定。
会议室里坐着五六个家长,李园长正跟他们说着什么。看到林小满进来,园长站起身:“这是‘小满食盒’的店主,今天的早餐都是她们做的。”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接过三明治,没立刻吃,先问:“你们的食材有溯源记录吗?”
“有的!” 林小满赶紧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记着供应商信息的那页,“面粉是城南那家老字号磨坊的,鸡蛋是郊区农场首供的,我每周都去考察,这是上周拍的照片。” 她指着本子上贴的几张照片,有磨坊的石磨,有农场的鸡舍,都是她用手机拍的,有点模糊,却很真实。
男人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咬了口三明治。旁边的女士也尝了尝酸奶:“这酸奶不甜,挺好的,我家孩子不爱吃太甜的。”
林小满的手还在抖,却突然想起什么,从袋子里拿出一小罐蓝莓酱:“这是我们自己熬的,没放防腐剂,要是孩子们喜欢,以后可以多做几种口味。”
李园长接过酱罐子,打开闻了闻:“确实挺香的。” 她看向家长们,“我觉得这家店挺用心的,食材透明,还愿意根据孩子的情况调整,比之前的供应商灵活多了。”
没人反对。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抬头说:“我们没意见,先试一个月吧。”
走出会议室时,林小满的后背己经湿透了。周明把保温袋往肩上一甩,突然大笑起来:“你刚才掏笔记本的样子,像个小学生在交作业。”
“那不然呢?” 林小满也笑了,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手心全是汗,把笔记本的纸页都浸湿了一小块。
回店的路上,周明的手机响了,是李园长发来的微信:“刚才忘了说,孩子们把蓝莓酱都舔干净了,下次多备点。” 后面还附了张照片,一个小男孩正举着空盘子给老师看,嘴角沾着紫莹莹的酱。
林小满看着那张照片,突然停下来,蹲在路边翻笔记本。她找到记着成本的那页,在“蓝莓酱”后面画了个星星,旁边写:“加价五毛,但保证用料”。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她发梢的汗珠上,亮晶晶的。周明站在旁边等她,看着她认真写字的样子,突然说:“晚上请你吃火锅吧,庆祝一下。”
“好啊,” 林小满合上笔记本,站起身,“不过得等关店以后,说不定晚上还有客人呢。”
她低头看了眼本子封面,卷边的地方被她用胶带粘好了,虽然还是有点皱,却比之前精神多了。好像连这本子,都跟着她们一起,慢慢支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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