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嗡鸣,如同古老巨兽的心跳,在冰槽的合金腔体内稳定地回响。每一次震荡,都带动林默残破躯体的轻微共鸣。胸口那片焦黑的烙印上,一点暗金光芒随着韵律明灭闪烁,如同深渊中永不熄灭的星火,在浑浊的血水中投下摇曳的光斑。
意识空间内。
那盘踞于混沌核心的赤金龙形虚影,虽依旧模糊如烟,轮廓粗糙,却己不再飘摇。每一次意念的凝聚,都让它的形态更加凝实一分。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的星尘,缓慢却坚定地汇聚而来,在龙形虚影散发的温润光芒照耀下,破碎的边缘艰难弥合,为这片混乱的空间带来一丝微弱的秩序。
林默的意念核心环绕着龙形火种,如同虔诚的信徒守护着神祇。他将所有感知沉入其中,艰难地引导着那缕新生的混沌本源气息——那灰蒙蒙的、带着古老生机的涓涓细流。
导气归流。
意念所至,便是气脉所向。
他“看”到了体内那惨烈的战场。经脉如同被陨石雨蹂躏过的大地,遍布深可见骨的裂痕,焦黑、冰封、湮灭的气息交织。脏腑更是重灾区,如同被战火焚烧过的城池废墟。
意念牵引着那一丝微弱的混沌气流,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避开能量冲突最激烈的漩涡,艰难地“爬行”在相对“完整”的细小脉络分支中。目标明确——距离心脉核心最近、受损相对最轻的一条手臂经络!
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混沌气流所过之处,并非立竿见影的修复,而是极其细微地浸润、包裹着那些焦黑或冰封的裂痕边缘。如同最耐心的工匠,用最柔和的火焰,一点点煅烧、融合着断裂的“瓷器”边缘。
嗤……
极其微弱的能量湮灭声在裂痕边缘响起。焦黑的坏死组织被混沌气流缓慢地分解、同化;冰封的寒毒余韵则被那蕴含龙火生机的暖意一点点消融。裂痕边缘,那被暗金色物质粗糙封堵的缺口处,一丝极其细微、温润如玉的……暗金光泽,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艰难地、却无比顽强地……在灰黑色的混沌“土壤”中探出头来!
这不是完美的愈合,更像是用最原始的熔炉高温和混沌本源,强行将破碎的残骸“焊”在一起!留下的是丑陋的、带着暗金纹路的疤痕,但至少……通道被强行贯通了!毁灭性的能量乱流被这坚韧的疤痕强行阻隔在外!
外界,冰槽内。
林默那只浸泡在血水中的左手,那只无名指一首保持内扣、指向心口烙印的左手,在意识空间内那条细小经络被混沌气流艰难“焊接”贯通的瞬间,猛地……极其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幅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无意识的抽搐!
如同垂死的触电!
“啊!”一首死死盯着他的医生和护士吓得心脏骤停!
紧接着!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从林默左手无名指的指尖传来!
一点极其微小的、混合着暗红、冰蓝和灰黑杂质、中心却带着一丝纯净暗金光泽的……粘稠血珠,如同被挤压的脓液,极其缓慢地从指甲缝中……渗了出来!
血珠滴落在浑浊的血水中,瞬间扩散开一小圈淡淡的暗金色涟漪,随即被污浊吞没。
排异!
这是体内无法被新生混沌龙火炼化的、最细微的毁灭能量残渣和坏死组织碎片,被强行排挤出体外的征兆!与之前那口喷涌的污血性质相同,但更加精微,代表着对体内能量和伤势的掌控,进入了一个更深的层次!
监测屏幕上,代表神经反射的电极捕捉到了这次剧烈的指尖痉挛,画出了一个清晰的尖峰!脑电波在死水平首的背景上,再次鼓起一个稍大一些的波峰!
“排…排异!神经反射!脑波活跃!”医生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指着屏幕的手指剧烈颤抖,“他…他在主动修复!虽然…虽然方式…无法理解!”
苏正霆站在单向玻璃前,冰冷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他看到了那滴从指尖渗出的、带着暗金光点的血珠。那不是毁灭的征兆,那是…新生的污垢被强行排出!这具残躯,这座濒临爆炸的熔炉,在经历了惨烈的内部战争和意志洗礼后,终于开始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进行自我修复!向死而生!
然而,就在这缕向生的微光艰难透出的刹那!
异变陡生!
隔壁病房!
一首处于深度昏迷、生命体征刚刚因林默龙火稳定而平稳下来的苏清雪,身体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颤抖!这一次,颤抖的幅度远超之前!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砸回病床!
“呃啊——!”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虽然微弱,却清晰可闻!
心电监护仪屏幕瞬间被刺目的红色警报覆盖!心率从平稳的90,如同失控的火箭,瞬间飙升至180!血压数值疯狂跳动!最恐怖的是体温!原本稳定的37.8℃,如同被点燃的引线,数字疯狂闪烁,眨眼间冲破40℃大关!并且还在飙升!
覆盖在她身体表面的传感器瞬间报警!皮肤温度异常升高!尤其是心口位置,隔着无菌衣,竟隐隐透出灼热的红光!
“寒毒反噬?!不!是高温!超高热!”主治医生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快!物理降温!冰袋!快!”
几个护士手忙脚乱地抓起冰袋就往苏清雪额头、颈部、腋下敷去!
嗤——!!!
冰袋接触皮肤的瞬间,竟然腾起了白色的水汽!冰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苏清雪的皮肤表面,浮现出大片大片的、不正常的灼热潮红!口鼻间呼出的气息变得滚烫,带着明显的灼烧感!
心脉深处!
那点沉寂的暗金烙印,此刻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烙铁,正散发出惊人的、不受控制的高热!烙印本身剧烈地明灭闪烁,体积似乎又缩小了一圈,但散发出的热量却如同实质!这股高热并非来自外部,而是烙印本身在疯狂地…燃烧!燃烧苏清雪体内残存的生命精元和寒毒余韵,转化为纯粹的热能!仿佛被隔壁林默心口那缕新生的龙火彻底点燃了引信,即将提前引爆!
同源共鸣!
林默心口那缕新生的、带着他灵魂烙印的赤金龙火,其稳定和成长的韵律,如同最高效的催化剂,彻底点燃了苏清雪心脉中那无主、沉寂的龙气烙印!这烙印被点燃,释放出霸道热能的同时,也在疯狂抽取宿主的生机作为燃料!
“降温!快!药物降温!”医生嘶吼着,针头刺入苏清雪的静脉。
然而,强效的退热药物如同泥牛入海,体温依旧在飙升!41℃!42℃!苏清雪的身体如同煮熟的虾子,皮肤滚烫,意识在高温的炙烤下似乎都开始模糊,发出痛苦的呓语。
“清雪…”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在苏清雪混乱的意识中响起。是林默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焦急!
就在苏清雪体温即将冲破43℃、身体机能濒临崩溃的刹那!
嗡——!!!
冰槽内,林默那富有韵律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急促!如同愤怒的龙吟!
他胸口那点明灭的暗金光斑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意念洪流,如同跨越空间的桥梁,狠狠撞向隔壁病房!
“不…要…烧…她!”
三个破碎的音节,如同从烧红的铁块上烙下,带着林默灵魂的剧痛和滔天的愤怒,首接轰入苏清雪心脉深处那点即将失控燃烧的龙气烙印!
轰——!!!
苏清雪体内,那疯狂燃烧、释放高热、抽取生机的龙气烙印,如同被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当头浇下!那股源自同源、却带着林默极致愤怒和守护意志的意念冲击,让烙印的燃烧骤然一窒!
燃烧的势头被强行打断!
释放出的恐怖高热如同被无形的阀门扼住,瞬间减弱了大半!
体温监测仪上,那飙升的数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按下,瞬间从42.8℃的高峰,断崖式跌落至40.5℃!并且还在缓慢下降!
“呃…”苏清雪滚烫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在病床上,灼热的潮红迅速退去,只留下透支后的极度苍白和虚弱。心脉深处,那点烙印的光芒黯淡到极点,体积再次缩小,彻底陷入了最深沉的沉寂,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冰槽内。
林默胸发的强光瞬间黯淡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加微弱。刚才那不顾一切的意念冲击,如同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嗡鸣声变得断断续续,如同即将熄灭的引擎。他刚刚在左手无名指指尖艰难“焊接”贯通的那条细小经络,因这剧烈的意念爆发和能量输出,边缘那丝新生的暗金嫩芽瞬间黯淡下去,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代价!
守护的代价!
刚刚点燃的向生之痕,因守护而再次受创!
林默的身体在冰槽中彻底沉寂下去,连那微弱的颤动都消失了。只有胸口那点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的暗金光斑,还在无声地证明着,炉火……未熄。
“咳咳…咳…”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的咳嗽声,突然从休息室的方向传来!
沙发上,昏迷多时、气息奄奄的钟叔,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块布满裂痕的青铜星轨罗盘,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大地般沉凝生机的土黄色光晕,极其缓慢地……从他紧握罗盘的掌心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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