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像一个巨大的伤口,贪婪地吮吸着外界的气息。风,不再是单纯的气流,而是裹挟着雨后山林清冽的湿气、泥土深处翻涌的腥气,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粘稠的威胁感,一股脑地灌了进来。它吹散了洞内原本沉闷的空气,却也带来了无孔不入的危险信号。陈默背靠着冰冷的岩壁,阴影几乎将他吞噬,只有手中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像一柄不安的短剑。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洞外那片被风雨蹂躏后显得格外狰狞的黑暗中收回。孤独?恐惧?那是奢侈的情绪,只属于文明尚未崩塌的昨日。现在,他体内只剩下工程兵被严苛训练刻入骨髓的本能,如同精密的齿轮组,冰冷、高效地驱动着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念头。图纸——那张用生命换来的、边缘磨损的深岩站工程图纸——在脑海中清晰地展开。那扇标注着“主入口”的门,在现实中却如同被抹去了一般,只留下一个空洞、危险的豁口。
这不是疏忽,而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有这扇门,这个溶洞就不是避难所,而是死亡陷阱。外面的“东西”,那些在灾难中扭曲、嗜血的阴影,随时可能循着气味、声音,或者仅仅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发现这里。
陈默猛地转身,手电光扫过被称为“前厅”的狭窄空间。碎石散落一地,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埃,腐朽的木架瘫倒在一旁,散发出霉烂的气味。这里曾是哨所的前站,如今只剩下破败的遗迹。他快步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从防水背包里取出三样至关重要的物品:图纸、一本厚重的《深岩站操作维护手册》,以及一台老旧的、覆盖着绿色帆布的多波段收音机——这是他与可能存在的残余秩序唯一的、渺茫的联系。
他用脱下的防化服内衬(虽然残破,但依然是最好的防水材料)将它们层层包裹,形成一个相对密闭的包裹。目光在岩壁上逡巡,最终锁定在一条干燥、隐蔽的岩石缝隙深处。他费力地将包裹塞进去,再用几块碎石巧妙地封堵缝隙,确保从任何角度都难以察觉。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这是未来的火种,是黑暗中的坐标,绝不容有失。
但紧迫感没有丝毫减弱。图纸上的“门”必须立刻“补上”!他需要材料,足够沉重、足够坚固的壁垒。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入通向主溶洞的通道。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探针,仔细扫描着洞壁的每一处凸起,地面的每一块落石。洞顶渗出的水滴落在头盔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更添压抑。
光斑最终定格在几块巨石上。它们躺在通往更深黑暗的通道口附近,棱角分明,显然是洞顶塌落的玄武岩。大小适中——以他一人之力勉强能移动的极限。“就是你们了。”陈默低语,声音在洞穴中激起轻微的回响,带着一种与命运谈判的决绝。他卸下沉重的背包,只留下地质锤和一捆坚韧的军用伞绳。
搬运开始了。这纯粹是意志与肉体的角力。他弯腰,用地质锤精准地敲掉阻碍拖行的尖锐棱角,火星在黑暗中短暂迸溅。然后用伞绳套牢石块,绳结勒进掌心,冰冷的岩石触感首刺骨髓。他扎稳马步,腰背绷紧如弓弦,腿部肌肉贲张,依靠全身的力量对抗着地心引力和岩石的惰性,一寸寸、一尺尺地将这庞然大物拖向前厅门口。汗水瞬间涌出,浸透单薄的作战服,又在洞内阴冷的空气中迅速冷却,带来刺骨的寒意。肌肉的酸痛如同无数细针攒刺,肺叶像破风箱般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但他眼神专注,牙关紧咬,仿佛拖动的不是石头,而是生存的基石,每一步都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关乎存亡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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