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爬回溶洞狭窄的出口,将伪装石块仔细复位封好,陈默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洞内熟悉的、带着岩石和尘埃气息的冰冷空气包裹着他,带来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家”的安全感。手中沉甸甸的野兔尸体,是生存下去最坚实的保障。
他没有在前厅停留,而是带着猎物走向靠近水源通道的那个相对干燥的角落。这里远离洞口,避风,地面也比较平整。他放下背包和猎物,开始收集材料。
几块还算平整、大小适中的石板被搬了过来。他用它们垒成一个半封闭的圆形火塘,开口对着通道方向,便于排烟(虽然洞内排烟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火塘内部,他铺上一层干燥的、从洞壁角落收集来的浅灰色苔藓,作为引火物。接着是找到的一些腐朽但干燥的木块、木条,用猎刀削成便于燃烧的细条。
准备工作完成。陈默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镁棒打火器。他捏住一小撮干燥的苔藓绒,凑近火塘,然后用镁棒边缘的刮片用力、快速地刮擦镁棒主体。
“嚓!嚓!嚓!”
一连串耀眼的白色火星迸射出来,如同微缩的流星雨,溅落在干燥的苔藓绒上。几颗火星顽强地粘附住,冒起了细微的白烟。陈默立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嘴对着冒烟处,极其轻柔、缓慢地吹气。
白烟越来越浓。
一点微弱的橙色火苗,如同初生的精灵,猛地跳跃了一下,然后稳定地燃烧起来!
成功了!火!
他立刻将燃烧的苔藓绒小心地放入火塘中央,然后像呵护婴儿般,将准备好的细木条一根根、轻轻地搭上去。火苗贪婪地舔舐着新的燃料,发出欢快的“噼啪”声,迅速壮大起来。橘黄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跳跃着,舞动着,将温暖的光芒和跃动的光影投射到周围的岩壁上,也照亮了陈默那张沾满汗渍、泥土和一丝血迹,却写满疲惫与满足的脸庞。这簇火焰,在末世的地下深处,不仅仅意味着温暖和熟食,更象征着文明之火的重燃,是生存最有力的宣言!
他将处理好的兔肉用削尖的树枝串好,架在火塘上方慢慢炙烤。油脂在高温下融化,滴落在下方的火焰中,发出“滋滋滋”的声响。浓郁的、纯粹的、原始的烤肉香气开始在洞内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之前的血腥味和潮湿的霉味,填满了整个空间。这香气,在死寂的末世里,是生命最狂野、最的赞歌。
陈默小心地翻动着烤兔肉,看着肉质由鲜红变得焦黄,油脂不断渗出,发出更密集的“滋滋”声。饥饿感被这香气彻底点燃,胃部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抓挠。但他强迫自己耐心等待,确保肉被彻底烤熟,避免任何可能的寄生虫风险。
趁着这个间隙,他从背包里再次翻出了那本厚重如砖头的《深岩站操作维护手册》。封皮磨损严重,书页泛黄卷曲,但里面的信息是黄金。他借着跳跃的火光,首接翻到“设备区”和“电力系统”的章节。
手册的纸张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脆弱。他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柴油发电机!型号:K-12型静音自启动柴油发电机组。位置:设备区主舱室。手册详细记载了启动步骤:检查油路、水路、电路,打开减压阀,手动盘车,接通电池(需要充电!),然后启动…维护要点:定期更换机油、滤芯,保持散热器清洁,注意燃油清洁度…复杂的管路图、电气原理图,看得人眼花缭乱,却也指明了方向。
接着是“通风系统”。手册清晰地展示了那个天然竖井如何被改造为核心通风口,连接着复杂的管道网络。图纸上标注了空气过滤装置的位置——就在竖井下方的某个节点,但手册注明,过滤装置中的高效微粒滤网和活性炭罐需要电力驱动风机才能工作,否则只是摆设。还有温湿度调节设备…同样需要电力。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专注而深邃的眼眸。柴油…过滤装置…电力…这些名词在脑海中盘旋碰撞,勾勒出一幅幅画面:轰鸣的发电机带来光明和动力,洁净的空气被送入居住区,水泵可以自动抽水,甚至可能点亮一盏灯…那将是质的飞跃!是黑暗中的文明曙光!
然而,画面很快被现实打断。那扇紧闭的、如同堡垒般的“设备区”大门!还有稀缺的柴油——手册提到站内储备了应急柴油罐,但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剩下多少?是否变质?食物来源的可持续性同样紧迫。中央溶洞的鸟粪土是天然良田,但需要种子!养殖区需要动物幼崽和稳定的饲料来源…每一步都充满未知的荆棘。
“呲啦…” 油脂滴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兔肉烤好了!外皮焦黄酥脆,散发着无法抗拒的浓香。
陈默放下手册,撕下一条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腿肉。滚烫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吹了吹,然后狠狠咬了一大口!
滚烫!烫得他首哈气。
焦香!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
滚烫的肉汁瞬间在口腔中迸发!带着山野的粗犷气息,混合着火焰炙烤的独特焦香,以及最原始、最纯粹的肉味!这味道猛烈地冲击着味蕾,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疲惫、焦虑和思考。他大口咀嚼着,感受着肉纤维被牙齿撕裂的,感受着滚烫的食物滑过食道,落入空虚胃袋带来的那种沉甸甸的、令人战栗的满足感。
他慢慢咀嚼着,吞咽着。目光扫过眼前:跳跃的温暖篝火,架子上烤得金黄流油的兔肉,旁边两个装满清澈泉水的水壶,身后是亲手垒砌、坚不可摧的石墙壁垒,而通道深处,连接着那个拥有水源、通风竖井和广阔中央溶洞的巨大空间——一个被他命名为“深岩壁垒”的宏伟蓝图,正从绝望的废墟中,艰难而顽强地生长出第一根枝芽。
咽下口中鲜美的食物,陈默拿起靠在岩壁上的地质锤,走向洞壁一处凸起的、相对松软的岩层。他举起锤子,用锤尖对准岩石。
“铛!”
清脆、坚定、带着金属质感的凿击声,在寂静的溶洞中骤然响起,盖过了篝火的噼啪声。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充满了某种穿透性的力量,如同远古时代人类敲打燧石点燃第一缕火种的回响。
“铛!铛!铛!”
声音稳定而有力,在洞穴中回荡、叠加。这不是无意义的敲打,而是宣告。向这片死寂的黑暗宣告,向不可知的命运宣告,向一个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渺小个体内心宣告。
活着,然后…建设。
锤尖每一次落下,都敲打在冰冷的岩石上,也敲打在一块名为“未来”的、无形的基石之上。这微弱却执拗的声音,是深岩壁垒的心跳,是向死而生的序曲,在群山幽暗的腹地,固执地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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