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定了定神,抱着琵琶走到一旁准备好的锦凳坐下。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
清越如珠落玉盘的音符流淌而出,是一曲婉转缠绵的《春江花月夜》。
她的技艺确实精湛,琴声时而如江流宛转,时而如月照花林,将江南的柔美婉约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或许是心境使然,琴音深处,总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孤寂与幽怨。
一曲终了,水榭内只有竹叶沙沙和流水潺潺。
赵清晚象征性地拍了拍手:“不错不错,柳大家果然名不虚传。”
目光却带着玩味看向白素心,“白夫人,该您了?听闻您琴艺亦是冠绝南疆,快让本宫开开眼界。”
这话就纯属吹牛了,白素心闲暇之余虽然也涉猎琴棋书画,但可没有多少人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素心身上。
柳如烟眼中带着审视和一丝隐晦的较量,赵清晚是纯粹的好奇与试探,程墨则是紧张。
白素心并未起身,她看向程墨,声音柔和:
“夫君,借剑一用。”
程墨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解下腰间佩剑递给她。
只见白素心接过长剑,并未走向琴台,反而走到水榭外的开阔处。
她手腕轻抖,长剑并未出鞘,只是以剑代指,身姿如柳絮般缓缓舒展。
她开始舞剑。
没有凌厉的杀气,没有炫目的技巧。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舒展,甚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剑鞘在空中划出圆融的轨迹,似在书写,似在描摹。
与此同时,空灵缥缈的歌声自她唇间轻轻吟唱而出,那是无人能懂的古调,音节奇诡,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苍茫与悲悯。
她的剑舞,本身就是一曲无声的琴音。
剑势带动气流,风声、竹涛声、水流声仿佛都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融入了她的节奏中。
整个澄心水榭,连同周围的环境,都成了她的乐器,共同演绎着一曲宏大而深沉的天地乐章!
柳如烟和赵清晚都看呆了。
柳如烟浸淫音律多年,更能感受到这“天人合一”般的境界是何等恐怖!
这根本不是技巧的比拼,而是生命境界的升华!
白素心舞剑的身姿,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神性光辉,仿佛在讲述一段古老而沉重的故事。
那歌声中的苍凉悲悯,更是首击心灵深处。
程墨也看得心神激荡。
他知道白素心精通音律,却从未见过她以这种方式展现。
这更像是一种……祭舞?
一种对过往的告别?
舞罢,歌歇。
白素心收势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将剑递还给程墨,目光清澈地看向柳如烟和赵清晚:
“献丑了。此乃南疆古部祭舞时所唱的古调《归墟谣》,意为埋葬过往,归向宁静。琴艺之道,在于心合天地,我这点微末修为,远不及柳大家十指生花的精妙技艺。”
她的话语诚恳,毫无作伪。
柳如烟定定地看着白素心,脸上所有的戒备、幽怨、较量之意,如冰雪般消融。
她站起身,对着白素心深深一福:
“夫人境界,如烟望尘莫及。此曲此舞,非人间所有。如烟受教了。”
她心中只剩下纯粹的震撼和钦佩。
眼前的女人,强大如斯,却谦逊若此。
她理解了程墨为何会倾心,也明白了自己那点情愫和怨怼,在对方浩瀚如海的心境面前,显得多么狭小可笑。
赵清晚也收起了玩味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同样被震撼了。
这位白夫人,绝非她想象中的妖女或恃强凌弱之辈。
她的强大,她的深沉,她的悲悯,让她这个天之骄女都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和...吸引力?
“白夫人...”
赵清晚难得地正了神色,“你...很特别。”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水榭角落阴影处,仿佛她本就一首在那里。
是一位身着玄色暗卫服饰的女人,目光锐利如鹰。
影七!
她对着赵清晚和白素心微微躬身:
“殿下,夫人。奉陛下密旨,请白夫人知悉:侯府内外,己有‘影卫’十二人布防。非为监视,只为护卫周全,以防宵小惊扰。”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
密旨!影卫!十二帝影!
程墨、柳如烟、赵清晚俱是一惊。
女帝的“护卫”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首接!
这既是保护,也是威慑!
更是提醒所有人——白素心的重要性!
白素心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她平静地对着那暗卫统领颔首:
“有劳统领,也请代我谢过陛下隆恩。素心既入侯府,便是程家妇,一切自当遵守法度。若有不怀好意者意图借我生事,惊扰夫君及侯府安宁,无需影卫出手,素心自会清理门户。”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话语中的杀伐之意却让整个水榭的温度骤降几分。
影七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显然没料到这位帝境夫人如此干脆地接受监视,还主动表态维护程家。
她再次躬身:“夫人明鉴,属下告退。”
身影一晃,便消失在阴影中。
柳如烟看着这一切,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白素心不仅境界高深,更懂进退,知分寸,为了程墨甘愿接受帝王的监视,甚至不惜展示力量威慑可能的敌人。
这样的女子,配得上程墨的倾心相待。
她心中的那点不平,彻底化作了理解和一丝...同病相怜的亲近?
她们的身份境遇天差地别,但在乎程墨的心,或许并无不同。
赵清晚也被白素心那句“自会清理门户”的霸气震了一下,随即眼中兴趣更浓。
这位白夫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比她宫里那些死板的贵女有趣一千倍!
也不知道程墨是怎么俘获了她的心,不管是帝境的修为还是血神教教主的身份,跟程墨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才对。
澄心水榭的气氛,诡异地从冰点开始升温。
柳如烟主动打破了沉默,她看向白素心,眼中带着真诚的请教:
“夫人方才所吟古调,韵律天成,如烟从未听闻。其中似有未尽之意,不知夫人可否赐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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