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话本难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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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话本难应

 

和阿布饭馆告别后,安洛依换回太监服,趁着暮色摸回思水轩。刚进门,玉儿就扑上来,急得嗓音都颤:“娘娘!您可算回来了!” 安洛依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忙问:“出啥事了?”

玉儿跺脚,语速飞快:“皇上派人传旨,说今晚要来听您讲北疆话本!让您赶紧准备!” 安洛依脑子“嗡” 了一声——这是听话本上瘾了?她让玉儿赶紧给自己梳洗整理。一边出神,上次讲了“霍去病”这次讲谁?

“皇上驾到——”

这声通报像道惊雷,安洛依猛地起身,裙摆带起风,匆匆往殿外迎:“皇上——”

“安妃免礼。”元明帝负手而立,声音淡得像水。

玉儿适时端来撞奶,安洛依瞅见那杯自己吩咐备着的饮品,狠狠瞪了玉儿一眼—— 这丫头,咋把私藏的端上来了!嘴上却得赔笑:“这是臣妾新研究的撞奶,想着换个新鲜口味……”

元明帝挑眉,浅尝一口,眸底漾开丝兴味:“安妃总能变出些新奇玩意儿。”

安洛依苦笑着解释:“宫里尽是茶,喝着腻味,便捣鼓些小食解闷。” 心里把玉儿念叨千百遍,面上还得维持端庄。

元明帝忽而笑了,笑得安洛依发慌:“上次‘霍去病’的话本,朕听得触动。今日,安妃准备了什么?”

安洛依心尖儿打颤,强装镇定:“全凭皇上做主,想听什么,臣妾便讲什么。”

“那…… 讲讲‘如何做个好皇帝’?” 元明帝这话,像块巨石砸进安洛依心里。

她“扑通” 跪下,额头抵着青砖,心里疯狂骂娘:这不是要我命吗!嘴上却只能颤巍巍喊:“皇上……”

元明帝瞧她慌成这样,倒乐了,示意玉儿扶人:“安妃起来吧,朕不过随口一说。” 玉儿忙搀起安洛依,安洛依偷擦冷汗,暗忖:这皇帝的心思,比淑妃的阴谋还难猜……

元明帝端详着安洛依,缓声道:“朕觉着安妃能把霍去病的话本讲得这般精彩,定有教人做好皇帝的故事,特意来听听。”

安洛依福了福身,目光清亮:“皇上,从古至今,哪有教人参透‘做好人’的书?更遑论教帝王如何做明君。千古帝王的功过,不都是百姓与后世一笔笔评说的吗?”

元明帝被这话惊到,挑眉追问:“这话怎讲?”

安洛依往前半步,首视帝王双眸:“皇上以为,怎样才算‘好’?”

元明帝怔住—— 是啊,究竟什么样的帝王,才算好皇帝?

安洛依轻轻叹:“人无绝对善恶,史书里的贤君,未必没有隐晦野史;暴君也不全然无半分善念。人生不过百年,能问心无愧,便己是难得。” 这话像把小锤,一下下敲在元明帝心上。

元明帝喃喃重复:“人无绝对的好人,也无绝对的坏人……”

安洛依趁热打铁,笑眼弯弯:“皇上还记得霍去病吧?您说,得是什么样的雄主,才能养出这般猛将?”

元明帝若有所思:“当时朕确实好奇。”

安洛依试探着提议:“那…… 今日给皇上讲讲汉武帝的故事?”

元明帝一愣,心说从未听过这号人物,面上却不动声色:“汉武帝…… 是何许人?” 殿内烛光摇曳,将两人身影拉得很长,一场关于“帝王之道” 的漫谈,悄然启幕,而安洛依讲的故事,正把元明帝,往未知的认知里带……

“就是霍去病话本里的皇上。”安洛依浅笑着解释。

元明帝微微颔首,抬了抬下巴,示意夏明海和玉儿:“去备些零嘴,听安妃讲故事,可不能少了滋味。”

待侍从们躬身退下,靴底轻擦过青砖的细微声响渐消,安洛依纤指虚搭在案几,轻咳一声,声线如浸了月华的溪水,缓缓淌开:“您且听这一段——汉武帝刘彻,降生于大汉鼎盛前那风云翻涌的漩涡里。他登基时,文景之治的余荫虽如暖霭罩着朝堂,可北疆匈奴的铁蹄,己扰边数十载,蹄印里溅着汉家百姓的血;朝堂暗处,儒法之争似地下暗流,法家重刑名、循旧制,儒家倡仁义、求革新,两方人马各自攒着锋芒,只待时机便要碰撞……”

“他少年意气啊,偏要逆这天命走。为练出能在大漠硬撼匈奴的骑兵,竟把御马监那群良驹,像撒出的一把利刃,全驱往塞外苦寒地实训。您想,边关冷月如霜,马蹄踏碎银辉时,那哒哒声里,藏着多少少年帝王‘定要叫汉军铁骑扬威’的执念?为揽贤才,宣室殿的烛火能彻夜长明,他与董仲舒对坐,听‘大一统’的宏论,从星子缀空,讲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烛泪堆成小山,映着他眼里跳动的光,似要把这治世蓝图,照得透亮……”

“可帝王路,哪有坦途?推行推恩令时,诸侯王们明里赔笑,暗里使绊子,连郡县里的密报,都能被世家势力截了去。他索性扮作平民,一袭粗布袍,趁着夜色微服出宫。那几日,长安城郊的酒肆、陋巷,都晃过他的身影。那些勾结匈奴、妄图保封地特权的世家,被他摸得门儿清,就像猎手盯住了猎物的咽喉,回朝后雷霆出手,把阻碍推恩令的毒瘤,剜得干干净净……对匈奴宣战的诏书,他握在手里,朱砂笔都被指节捏出印子,墨汁在宣纸上洇出深色的痕,像他心里翻涌的战意与忧思。可真等卫青、霍去病率军出征,他却在未央宫守着军报,殿里熏香燃尽了都不知换。膳房送来的羹汤,从滚热到凉透,碗沿凝出白霜,他还盯着那沓军报,眼里熬出红丝,盼着捷报,也疼着将士……”

“他到底也是凡人啊,逃不过贪嗔痴。晚年求长生,被方士几句‘仙山有药’哄得团团转,国库金银如流水般掷向虚无,宫人们私下叹气,却不敢扰了帝王的执念。巫蛊之祸骤起时,猜忌像毒蛇咬住他的心,太子刘据被逼得走投无路,他眼睁睁看着亲子蒙难,帝王的威权,反倒成了伤人的刀。可临终前,他在轮台罪己诏里写‘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把帝王的权柄与悔恨,生生摊在史书里晒。您说,这千古一帝,是不是也藏着满纸的无奈与沧桑……”

安洛依讲完,目光灼灼望向元明帝:“皇上,您说这汉武帝,算得一个怎样的帝王?” 殿中檀香袅袅,元明帝望着案上烛火,似要从汉武帝的故事里,照见自己的帝王之路 。

元明帝沉默许久,指尖轻轻着案几边缘,似在斟酌言辞。殿内烛光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忽长忽短,添了几分莫测。

“这汉武帝……”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喟叹,“有开疆拓土的雄图,也有困于权欲的迷障。他能容得下卫青、霍去病的锋芒,却在晚年被猜忌蒙了眼。可帝王啊,身处那高位,要平衡的太多,要舍弃的也太多。”

安洛依静静听着,见元明帝目光在烛火里打转,忍不住轻声道:“皇上,您觉得他最后写下罪己诏,是真的悟了吗?”

元明帝抬眼,眸中光影明灭,似有星河涌动:“帝王认错最难,可他认了。或许临终前,他是想给天下一个交代,给后世一个交代,也给自己…… 挣个心安吧。” 话音未落,自嘲一笑,笑意却浸着酸涩,“朕听这故事,倒像被人剜了心尖肉。从前总怨,大元百姓眼里只有皇叔,没朕这个皇帝。如今才懂,皇叔是真把心血泼在这江山万民上,朕…… 怕过,怕他有天取而代之,更怕自己担不起这万里河山。”

安洛依心口猛地一紧,忙屈膝跪地,声音发颤:“皇上……” 话到嘴边又噎住,心里疯狂打鼓—— 这帝王家的隐秘心思,岂是她能听的?

元明帝摆了摆手,袖口带起的风,似要卷走满室沉郁:“罢了,听你讲故事,倒叫朕通透些。夏明海,把朕私藏的蜜饯呈上来,安妃讲得口干,该润润喉了。”

蜜饯摆上桌时,元明帝又重拾笑意,眼底却仍有化不开的晦涩:“安妃这般会讲故事,往后多讲讲话本里的帝王将相。朕倒要看看,这些故人旧事,能教朕悟多少做皇帝的门道。” 殿中烛光昏黄,映着他半边面容,那抹笑里,藏着帝王独有的孤独与挣扎,让安洛依愈发觉得,这少年帝王好像一下长大了。

“安妃,你说朕能做好一个皇帝吗?”元明帝忽而开口,目光首首望向安洛依,似要从她眼里讨个答案。

安洛依心尖儿猛地一颤,强装镇定笑道:“皇上这些年把大元治理得井井有条,本就做得极好!况且…… 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又怎知自己不行?” 这话像连珠炮,语速快得差点咬了舌头。

元明帝望着她慌慌张张的模样,无声笑了,缓声道:“安妃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朕让人来接你。” 说罢,抬脚迈出思水轩,袍角带起的风,卷走满室残留的紧张。

安洛依望着空荡荡的殿门,脑子“嗡” 了一声—— 皇上最后这话,到底啥意思?

玉儿端着热水进来,脆生生喊:“娘娘!” 见她呆愣,又笑嘻嘻补道:“娘娘讲的话本太好啦,皇上听得入迷呢!”

安洛依猛地回神,盯着玉儿吐槽:“你没瞧见皇上一句话,把我吓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说我好,好在哪呀…… 伴君如伴虎,这话真没说错!”

玉儿却笑得眉眼弯弯:“只要皇上常来思水轩,娘娘受宠是迟早的事!”

安洛依气不打一处来,戳戳玉儿额头:“要恩宠你自己要去!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玉儿捂着头笑作一团,思水轩里的笑闹声,暂时冲淡了安洛依对明日未知的不安,可她心里明白,这帝王的邀约,是福是祸,还得等天亮才见分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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