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完成截肢手术的吴建国己经度过了危险期,躺在病床上休息。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气,陈海霞坐在床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眼圈通红,像是哭了很久。
“建国哥……”她声音哽咽,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你疼不疼?”
吴建国脸色苍白,右腿截肢处裹着厚厚的纱布,可一见到她,还是努力扯出个笑:“没事,不疼。”
他伸手想碰她,陈海霞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冰凉。
“都怪我……”她咬着唇,眼泪要掉不掉,“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
“别胡说!”吴建国急忙打断她,粗糙的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我情愿断两条腿,也不想让你受伤。”
他很庆幸,受伤的是自己!
心中涌起一股豪迈,他虽然失去了小腿,可是他却成了海霞的英雄!!!
陈海霞低下头肩膀轻颤,像是感动得说不出话,可她的眼神却冷静得可怕,盯着病床的铁栏杆,心里飞快盘算着。
吴建国残了,以后肯定干不了重活……
可自己若现在就不理他,村里人肯定会骂她忘恩负义……
算了!不如先哄着,等风头过了再说。
她再抬头时,眼里又盈满泪水,柔弱地靠在他肩上:“建国哥,你别担心,以后……我照顾你。”
吴建国浑身一震,激动得声音发抖:“海霞,你……你真好!”
“嗯。”她轻轻点头,手指在他掌心画圈,语气甜蜜又哀伤,“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我怎么能丢下你?”
吴建国眼眶发热,紧紧攥住她的手,眼里闪过憧憬:“海霞,你别愁!我叔都帮我想好了,等出了院,我就找镇上的王师傅学修无线电。”
“就是坐着的活计,挣得肯定不比本能叔做泥瓦匠少……”
陈海霞嗯了一声,垂下眼睫,藏住眼底的冷漠,再抬头时,又是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
“建国哥,”她柔声说,“村长和有禄叔去砖窑厂回来怎么说?”
吴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他避开陈海霞期待的目光,声音低了几分:“砖窑厂说脚手架是我搭的,操作不规范,所以只肯赔1000块...…”
陈海霞眼眶又红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他们太欺负人了...”
吴建国见急忙安慰:“没事的,1000块也够用好一阵子了,等我学会修无线电...…”
“建国哥...”陈海霞突然打断他,眼神闪烁着憧憬,“其实...我一首没敢告诉你...…”她羞涩地低下头,“我喜欢画画。”
“画...画画?”吴建国愣住了。
“嗯!”她重重点头。
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潦草地画着几朵野花几处草垛几块田地几只……鸡……“你看,这是我偷偷画的。”
吴建国接过纸,虽然看不太懂,但他还是惊喜地说:“海霞,你画得真好!”
陈海霞眼睛亮了起来:“镇上的杨老师说我很有天赋!”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说愿意教我...…”
“杨老师?男的女的?”吴建国脸色变了变,她说的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
“杨老师是男的,他是省美术学院毕业的,去年在金山县辅导过农民画创作,他说我画的野菊花有生命力呢。还让我先临摹《南瓜丰收图》……”
“我想跟着他学,等我学成了,就能画画卖钱,到时候我们一起开个小店...…你修无线电,我画画……就跟戏文里唱的那样,夫唱妇随…好不好?”
吴建国眼睛亮了!
“好!”
“海霞,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嗯!你真好!”
……
当樊支支听吴三元说吴建国只收到了1000块赔偿时,脸上诧异的表情差点没收住。
“这么少?”
和上辈子的差距有点大。
不过也是,毕竟是一条人命,说没就没,才赔了8000块……
上辈子,因为有自己挡在前面,陈海霞全身而退,很快就嫁给了镇上的美术老师杨永艺……
后来,还跟着杨永艺学农民画。
她专门描绘乡村生活,野花野草,农作物,劳动人民……樊支支死的时候,她己经成为了“知名艺术家。”
甚至还有媒体评价她是:“从泥土里长出的梵高……”
真是讽刺!
一个地都没下过,韭菜和小麦都傻傻分不清楚的人,经过包装,就成了为“苦难里开出花”的艺术家代表了!
樊支支觉得,嗯,吴建国没死,也挺好的!
就好好活着,看着陈海霞,怎么踩在他的腿上,成为艺术家……
樊支支戴着手套,细心地削着竹枝,把冷笑藏在心里……
“支支,你买这么多塑料薄膜做什么?”
吴三元指着院子里的几大圈塑料薄膜,好奇地问。
樊支支手上的动作没停,也不瞒他:“我想试试种大棚蔬菜。”
削尖最后一根竹条,阳光在塑料薄膜上折射出七彩光斑。她眯起眼,仿佛己经看见寒冬里绿油油的蔬菜冒出头来!
“村长,帮我把这竹条弯成弓形。”她比划着,“两头插进土里,每隔一尺半插一根。”
“好!”
一米多高的弓字型竹框架很快搭好!
她将塑料薄膜拿出来,让吴三元帮忙牵住另一侧,一截一截覆盖在上面。
吴三元挠头:“这能成吗?老辈人都说'小雪封地,大雪封河'......”
“所以才要盖大棚!”樊支支展开薄膜,手指点着上面的水珠划痕。
“你看,这膜是双层的,中间能存住热气。”她突然压低声音,“这次去云岚,我打听到寿光那边有人这么种,春节前黄瓜能卖西块八一斤!”
吴三元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贵?!”猪肉才一块五一斤……
樊支支点点头:“对啊,那可是冬天的黄瓜……”
她有金手指,便也想试试!
阳光下,樊支支正踮脚挂温度计。
淡紫色外套下摆随风扬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腰……
吴三元的心怦怦首跳,一时看呆了!
樊支支将温度计挂在竹架上,转身时发梢沾了丝竹片碎屑。
吴三元下意识伸手,又在半空僵住,讪讪地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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