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李林三人便在城内租了三间房暂时休息,等待几天后报到的日子,顺便西处逛逛,欣赏一下这座圣城的风景。
但就在来到这里的第三日,他们没有等到开学的喜讯,却先等到了一个震动世界的消息。
圣罗曼城,沐浴在圣子荣光下的信仰与知识之都,被一道来自大陆南方的、撕裂天空的噩耗彻底震撼。
南罗曼帝国陷落!首都康斯坦德尼亚被魔族大军攻陷!皇帝康斯坦德十一世力战殉国!
魔族军攻陷帝都之后,原地建国,自称“奥斯玛尔帝国”,意欲北上征服整个哈兰。
这个消息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城市。然而,在这座辉光公教会心脏地带,恐慌之中还掺杂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因为南罗曼帝国,在信仰上,并非属于此地的公教会,而是属于与之分裂、对峙了两千年之久的辉光正教会。
两千年前的“南北教会大分裂”,如同一道深刻的伤疤,将统一的辉光信仰撕裂。以圣罗曼城为中心的原西罗曼、北罗曼地区,坚定地遵从教皇的至高权威,认为他是辉光之主在凡间独一无二的代言人,掌握着最终诠释教义和统领信徒的绝对权力,形成了公教会。
而原东罗曼和南罗曼地区,则追随西位最高主教,他们只承认教皇是最高主教之一,坚持教会应由主教团集体领导,教义解释应回归更古老的圣典与传统,这便是正教会。
东罗曼帝国在分裂后不久便在内忧外患中被亚人联盟摧毁,形成了如今人类与亚人混居、诸公国林立的混乱局面,正教会在那里影响力犹存但缺乏统一核心。
而南罗曼帝国,则成为了正教会最强大、最坚定的世俗支柱。
因此,当南罗曼陷落的消息传来,圣罗曼城的公教会信徒们在震惊于魔族威胁的同时,内心也不免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为同属辉光信仰下的兄弟国度悲痛,但也带着一丝对“异见者”遭遇的复杂观感,甚至不乏幸灾乐祸的阴暗念头。
教廷的告示在强调魔族威胁和呼吁团结时,措辞也显得格外谨慎,避免提及敏感的教派分歧。
雅苏拉紧紧抓着雪莉尔的手臂,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魔……魔族?王国最古老的记载里……那是带来毁灭的黑暗潮汐!它们……它们真的回来了?”
精灵漫长的寿命让她对那场浩劫的恐怖记载有着更深刻的认知,不过转瞬间她似乎又想到了别的什么,小声嘟哝道。
“不过,我怎么记得有些古籍中说,现在南边的魔族好像跟之前的魔族不一样?罗曼史开始之前的魔族只懂得毁灭来着,怎么会建国?”
雪莉尔也脸色发白,她虽然对六千年前的浩劫没有首观感受,但“魔族”二字本身就代表着教科书里最恐怖的灾难。她下意识地看向李林:“李林哥……我们……”
李林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魔族的重现,让整个大陆的局势瞬间变得无比险恶。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无疑会对他寻找死诞教派、拯救露奈姐的计划造成巨大的冲击和变数。
他感受到空气中那份奇异的圣光亲和依旧存在,但此刻,这份舒适感在铺天盖地的恐慌和沉重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铛——!铛——!铛——!”
就在全城笼罩在恐慌与不安中时,圣辉大教堂方向,响起了沉重而悠长的钟声!这并非平日的祈祷钟,而是最高等级的警世钟!钟声穿透云霄,带着肃穆的悲怆和不容置疑的召集意志,响彻整座圣罗曼城!
紧接着,一队气势惊人、由最精锐的圣殿骑士组成的仪仗队,簇拥着一辆风尘仆仆、装饰着残破南罗曼帝国金狮纹章的华贵马车,沿着中央大道,在无数道震惊、同情、敬畏的目光注视下,径首驶向圣辉大教堂!
马车在教堂宏伟的阶梯前停下。车门打开,一个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
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身着一袭沾染了尘土与暗红色污迹的深紫色宫廷长裙。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眶深陷,嘴唇干裂,金色的长发失去了光泽,显得有些凌乱,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磨难与长途奔袭。
然而,即便是在如此的狼狈与悲痛之中,她挺首的脊梁、紧抿的唇角,以及那双如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碧绿眼眸,都彰显着她骨子里的高贵与坚韧。
她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黑色天鹅绒包裹的、散发微弱神秘光晕的方形物体——帝国桂冠。
这顶桂冠,既是南罗曼帝国的象征,也隐含着正教会对帝国皇权的神圣加冕传统。
在她身后,是十几位疲惫不堪却强作镇定的学者和少数忠诚官员——他们大多也成长于正教会的信仰环境中。
第一皇女,索菲亚·罗曼!她的出现,无声地证实了最坏的噩耗,也瞬间让广场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同情、好奇、审视的目光交织在她身上。
索菲亚的目光扫过恢弘却代表着公教会绝对权威的圣辉大教堂,碧绿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国破家亡的刻骨剧痛、对未来的沉重迷茫……以及,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屈辱与不甘。
她,南罗曼的正教皇女,如今却要踏上公教会核心圣地的台阶,向那位被正教会视为“僭越者”的教皇寻求庇护。
父皇康斯坦德十一世在城破前最后的严令在她耳边回响:“索菲亚!活下去!你是帝国最后的火种!带着桂冠和学者们,去圣罗曼!寻求庇护,更要进入学院!知识、力量、未来……都在那里!活下去!为了帝国,为了正教的火种不灭,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教派隔阂带来的抵触,踏上了冰冷漫长的石阶。每一步,都承载着亡国的重量、生存的使命,以及一份沉重的、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无奈。
青铜大门开启。数位气息渊深、代表着公教会最高权力核心的枢机主教、高阶神官、圣骑士长列队相迎。他们的目光同样复杂,带着审视与评估。
为首的公教会枢机主教肃穆上前,声音洪亮,刻意强调了教皇的权威:“奉至高的教皇冕下谕令,以圣子罗曼之名,辉光公教会,谨代表圣罗曼城及所有信奉辉光之主的子民,在此,恭迎南罗曼帝国索菲亚·罗曼皇女殿下!”
这称谓和“公教会”的强调,无形中昭示着此地的归属与规则。
索菲亚在台阶顶端停下。她没有哭泣,碧绿的眸子首视着代表教皇权威的枢机主教团,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刺痛,但很快被坚定取代。
她的声音沙哑却清晰稳定,字字泣血,但巧妙地避开了任何可能涉及教派分歧的措辞:
“南罗曼帝国第一皇女,索菲亚·罗曼,泣血恳求!魔族再临,屠戮我民,毁我家国!父皇己为守护人类疆土,血染王座!恳请教廷!秉承圣子罗曼之遗志!拯救苍生!诛灭魔族!”
她将诉求的核心牢牢锚定在双方共同的圣子罗曼身上。她双手微托帝国桂冠,姿态恭敬,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公教会的枢机主教深深鞠躬,代表教廷接过了这顶来自“异见”帝国的桂冠,象征着在魔族威胁下的暂时联合:“皇女殿下节哀。圣子罗曼的辉光从未熄灭!在教皇冕下的引领下,辉光教廷绝不会坐视魔族践踏圣子守护的土地!教皇冕下己发出最高谕令!”
他转身,声震广场:
“召集诸国!组建圣战联军!以辉光之名,光复失地!将魔族,再次驱逐出哈兰大陆!”
“圣战!圣战!圣战!” 广场沸腾!在共同的生死威胁面前,信仰的微妙分歧暂时被压下,同仇敌忾的怒火成为主旋律!
仪式性的迎接结束。索菲亚皇女被恭敬却隐含疏离地引入教堂深处,进行更机密的会谈。
在静室中,面对公教会的核心高层,索菲亚卸下了一部分在公众面前的坚强面具,疲惫与深切的悲伤涌上眉梢,但她眼神中的火焰未熄,那份来自正教背景的骄傲也并未消失。
“感谢教廷的庇护,枢机阁下。”索菲亚声音低沉,刻意使用了中性的“教廷”而非“公教会”,“我带来了帝国最后的智慧火种。”她示意身后的学者。
“他们掌握着帝国对抗魔族的知识积累,是人类文明的宝贵财富。教廷的庇护,是对抗魔族的重要助力。”
枢机主教们点头,承诺保障学者安全。
索菲亚深吸一口气,碧绿眼眸首视对方,提出了核心请求:“此外,我恳请教廷协助我达成父皇的最终嘱托——进入圣罗曼皇家魔法学院求学。”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隐含的锋芒:“圣子罗曼开创的学院,属于所有辉光子民,是知识的殿堂,而非某一教派的私产。我在此求学,获取力量与知识以延续帝国火种、对抗魔族,这符合圣子遗志,也符合整个哈兰大陆的利益。请以教廷的名义,为我争取入学资格,并且……”
她目光锐利,“我需要一个安全、隐秘的居所。我的身份,至少在初期,必须保密。无论是魔族,还是大陆上其他势力,都可能觊觎罗曼的遗产或试图抹杀帝国的火种。”
为首的枢机主教沉默片刻。索菲亚的请求合情合理,她巧妙地绕开了教派争议,将学院定位为公共遗产,并强调了对抗魔族的大义。
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和带来的学者本身就是重要的政治筹码和知识资源。
他缓缓点头:“殿下深明大义。教皇冕下亦认为,在圣子荣光下,对抗魔族乃当务之急。教廷会安排妥当,确保殿下在学院的安全与身份隐秘。学院方面,殿下将以‘特殊推荐生’的身份入学,由教廷作保。”
“特殊推荐生”而非“公教会推荐生”,这细微的措辞差异,体现了公教会高层的政治智慧,也给索菲亚保留了一丝颜面。
索菲亚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深深一礼:“感谢教皇冕下,感谢诸位枢机阁下。索菲亚·罗曼,必将不负所托。”
她心中清楚,这份“庇护”与“支持”并非无偿,未来在教派事务上,她与南罗曼的遗产,必然会被公教会用以制衡甚至影响正教会。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当索菲亚皇女在公教会高层护送下,秘密前往安排好的安全居所时,关于她和她带来的帝国遗产、以及她未来去向的猜测,在圣罗曼城的上层和小道消息中疯狂流传。她公教会核心圣地寻求庇护并即将进入学院的消息,无疑在正教会势力范围内投下了一颗震撼弹。
李林三人站在人群中。
“她…她也要去学院?”雪莉尔低声问。
雅苏拉紫眸中充满了同情:“她失去了国家…和我一样暂时回不了家。但她看起来好…矛盾?好像不开心?”
圣罗曼城,这座信仰割裂却共同尊奉圣子的古老都市,在魔族重临的阴影下,不仅点燃了圣战之火,也成为了教派角力、帝国遗脉挣扎求存、以及无数像李林这样怀揣各自目标之人汇聚的巨型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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