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丢失的曼曼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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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丢失的曼曼寻回

 

这天萧暮带着寒梨花去医院找陈宇,因为听说寒梨花的大伯在医院出现过。

结果就看到陈宇跟一个女子站在一起说说笑笑,萧暮介绍了一下陈宇是这个医院的院长,然后说了他们认识的经过。

而另一个女子是陈院长的爱人,两人也是因为误会分开了好久,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总是很难有完美的故事和结局。

等寒梨花问完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西个人于是一起去吃了饭,陈院长的爱人林丹青本就是不扭捏的人,原本她与陈宇有些解不开的误会。

陈宇记得自己在萧暮的帮助下,医院刚开没多久。

在一个深秋,那时候各地战争不断,甚至还有空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混杂着硝烟未散尽的焦糊味和阴冷湿气的味道,像一块脏污沉重的抹布,沉沉压在人的口鼻上。

闸北方向偶尔还会传来几声零落的闷响,遥远得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

陈宇医院的手术无影灯“啪”一声熄灭,惨白的光线瞬间抽离,只留下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和浓重的血腥气在密闭空间里盘桓不去。

陈宇摘下被汗水浸湿的手术帽,露出一张线条深刻却写满疲惫的脸。

他倚着冰冷的墙壁,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刚才手术台上那血肉模糊的画面挤出脑海。

几个小时的鏖战,终究没能留住那个年轻士兵被弹片撕裂的生命。

死亡的冰冷触感,透过薄薄的手术橡胶手套,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值夜班的护士长张姐端着托盘进来,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陈院长,您歇会儿吧。太平间……那边我去处理。”

陈宇只是疲惫地摆摆手,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需要一点空气,一点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冰冷空气。

推开手术室沉重的门,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将他孤长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无声地摇曳。

他下意识地走向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那里堆放着废弃的纱布、蒙尘的病历夹和积压的旧药瓶,是医院里最不起眼的角落。

门轴发出生涩的“吱呀”声,一股灰尘和陈年药品混杂的霉味扑面而来。就在墙角一堆废弃的棕色棉絮旁,蜷缩着一小团黑影。陈宇的脚步顿住了。

那是个瘦小的女孩,穿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棉袄,头发枯黄凌乱,像一团被揉皱的乱草。

她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几乎要嵌进那堆脏污的棉絮里,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角落里散落着几块发硬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碎饼渣子。

陈宇的目光落在她露在破袖口外的手上——小小的,沾满了煤灰和污垢,指关节冻得发红,此刻正死死攥着一小截干瘪的胡萝卜。

听到门响,女孩猛地惊醒。黑暗中,一双眼睛骤然睁开,像两粒受惊的幼兽眼瞳,在昏暗中折射出极度的警惕和一种近乎原始的凶悍光芒。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缩去,脊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带着呜咽的嘶鸣。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陈宇,里面没有哀求,只有纯粹的恐惧和随时准备撕咬的倔强。

她甚至下意识地将那截干瘪的胡萝卜往身后藏了藏,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可以对抗整个世界的武器。

陈宇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停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

走廊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后斜斜照进来,在地面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恰好落在女孩脚边那片冰冷的水泥地上。

空气里只剩下女孩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还有陈宇自己沉重的心跳。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了下来,让自己高大的身躯尽可能低矮下去,视线与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平齐。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手术后的疲惫,却尽力放得柔和,“这里没有人要伤害你。”

女孩的喘息并未平复,身体依旧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睛一眨不眨地锁住陈宇。

陈宇的目光扫过她脸上纵横交错的煤灰污迹,那脏污几乎盖住了她本来的肤色。他犹豫了一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方洗得发白、却依然干净的手帕。

没有贸然靠近,他只是将手帕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那块冰冷的水泥地上。

“脸上脏了。”他轻声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然后,他保持着那个蹲伏的姿态,耐心地等待着,目光平和地迎向女孩充满戒备的视线,像在安抚一只随时会炸毛的小兽。

时间在寂静的杂物间里缓慢流淌,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城市不眠的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陈宇眼中那份过于平静的疲惫和毫无攻击性的姿态起了作用,也许是那块干净的手帕本身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女孩紧绷的身体极其细微地松懈了一线,攥着胡萝卜的手指也微微松动。她依旧死死盯着陈宇,但眼中的凶光似乎消退了一丝,被一种更深沉的迷茫和探究所取代。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一根冻得通红的手指,极其迅捷地碰了一下那块手帕的边角,又飞快地缩了回去,仿佛怕被烫着。

确认没有危险后,她才再次伸出手,一把将那块手帕紧紧抓在了手里,攥得指节发白。

陈宇看着她笨拙地、用那块手帕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煤灰被蹭开,露出底下一点白皙的皮肤,却又被抹得更花,像一张弄脏的水墨画。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没有立刻去拉她,只是退开一步,让出门口的光亮。

“跟我来,”他说,声音在空旷的杂物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先洗个脸,吃点东西。”

女孩仰着小脸,脏污的花脸上,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大而幽深。

她盯着陈宇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艰难地衡量着这个陌生男人话语里的可信度。最终,一种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小的身体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微微发抖。

她没有扔掉那截干瘪的胡萝卜,也没有扔掉那块沾满煤灰的手帕,只是紧紧攥着它们,像攥着仅有的救命稻草。

然后,她迈出了第一步,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迟疑,挪到了陈宇身边,离他还有一步的距离,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破旧不堪、露出脚趾的布鞋。

陈宇放慢脚步,领着这个沉默的、浑身散发着抗拒气息的小影子,走向医院那间小小的、供夜班人员使用的盥洗室。温热的水流哗哗作响,水汽氤氲开来。

陈宇拧了热毛巾,递给女孩。她迟疑了一下,接过去,背对着陈宇,极其笨拙却用力地擦洗着脸和手。水盆里的水很快变得浑浊发黑。

食堂早己关闭。陈宇在自己狭小的院长办公室里,用一个小酒精炉煮了点稀粥。

昏黄的台灯下,女孩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脚甚至够不着地面。

她捧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埋着头,吃得又快又急,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仿佛饿了几百年。

陈宇靠在窗边,看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和外面沉沉的夜色,疲惫感如潮水般再次涌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小小的、埋头苦吃的背影。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碗勺碰撞的轻微声响和酒精炉燃烧时微弱的“噗噗”声。

“叫什么名字?”等她吃得差不多了,陈宇才开口,声音很轻。

女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捧着空碗,头垂得更低,凌乱的枯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极其细微、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才从碗沿后面闷闷地传出来:“曼……曼曼。”

“陈曼曼?”

“……嗯。”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陈宇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和脏污黏住的几缕乱发,动作带着一种医生特有的、近乎职业习惯的轻柔,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的手指触到她冰凉的额头,感觉到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但没有躲开。

灯光下,那双抬起来的眼睛里,警惕依旧浓重,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下,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几天后的清晨,走廊里还飘着消毒水清冷的气味。陈宇正低头翻查一份病历,护士长张姐带着两个年轻护士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厌烦和一丝告状的急切。

“陈院长!”张姐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却透着一股尖利,“您可算在了!我们刚清点完库房,又少了东西!一小瓶磺胺粉,还有半卷新绷带!”

旁边一个圆脸护士立刻接口,语气又快又冲:“就是那个叫花子丫头!昨天下午就她一个人在库房门口晃荡过!手脚不干净,眼神也贼兮兮的!院长您可不能心软再留她了!这风气要是开了头,以后医院还怎么管?”

“就是!谁知道她身上带不带病?万一传染给病人……”另一个护士小声嘟囔着,眼神里满是嫌恶。

陈宇合上病历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眼前这三张义愤填膺的脸。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绕过她们,径首走向走廊尽头那个光线昏暗的小角落。

陈曼曼果然在那里,小小的身子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几乎要嵌进去。

她低着头,两只冻得红肿皲裂的小手死死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看到陈宇和他身后那几个护士,那双大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惊惶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戒备,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陈宇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身后那些刺人的目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她绞紧的手,而是用指腹,极轻地、极快地拂过她沾着灰尘的脸颊,抹掉了一小块污迹。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温和,像拂去落在花瓣上的尘埃。

“别怕。”他的声音很轻,只有面前的女孩能听见。

然后他站起身,转向那几个护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东西丢了,查清楚是谁的责任,按规定处理。没有证据的事,不要妄加揣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姐脸上,“至于曼曼,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再听到对她不好的言论。”

张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辩,但接触到陈宇那双平静却深邃、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脸上掠过一丝不甘,悻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院长。”

护士们带着不满离开了。

陈宇低头,看着依旧紧贴着墙壁、身体微微发抖的陈曼曼。

他再次蹲下,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块医院配给医生值夜班时充饥的苏打饼干。

“你不要害怕曼曼,我真的是你的父亲,”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语气有点激动,“这个你吃吗。”

陈曼曼依旧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去拿那包饼干,只是慢慢地、贴着墙根,像只警惕的小老鼠看着,陈宇也知道不能急,当初曼曼病重,只能送到别的地方治疗。

结果没想到才5岁的她被人弄丢了,没想到还能以这个方式重逢,他不知道自己的曼曼经历了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曼曼对人充满了防备,他只能以另一种方式与她相处了。

日子在炮火的间隙和医院的忙碌中,如绷紧的弦般艰难前行。

陈曼曼像一颗被强行嵌入医院这架精密机器的、沉默而笨拙的小石子。

她依旧沉默寡言,眼神里总带着挥之不去的警觉和疏离,但渐渐地,她开始做一些零碎的事:清晨用湿布擦拭冰冷的楼梯扶手,笨拙地叠起小山一样高的消毒床单,或者跟着杂工老李头,踮着脚把晾干的绷带收进藤筐里。

她做得并不好,甚至常常出错,引来护士们毫不掩饰的白眼和低声的抱怨。

她从不辩解,只是把头垂得更低,动作更快,仿佛要把自己缩进那层无形的壳里。只有面对陈宇时,她眼中那层坚冰会融化些许。

当他查房经过,她会飞快地瞥他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继续干活;当他值夜班时,她会默默地把护士站暖水瓶里剩下的热水灌满他桌上的搪瓷杯。

又是一个阴沉的午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

陈宇刚处理完一个急诊病人,疲惫地推开院长室的门。

室内光线昏暗,陈曼曼正蹲在角落,背对着门,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她面前的地上,摊着一块旧布,上面散落着几样东西:一枚磨损得厉害的铜纽扣,一小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彩色蜡笔头,还有几张揉得皱巴巴、边缘发黑的糖纸。

她正用那截短小的蜡笔头,在一张废弃的处方笺背面极其专注地涂抹着,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画得很笨拙,线条歪歪扭扭,隐约能看出是几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中间一个小小的,似乎是她自己,旁边一个高大的,依稀有着陈宇穿着白大褂的影子。

她的手指被蜡笔染上了颜色,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平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那张纸。

陈宇没有惊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小的、沉浸在无人知晓的世界里的背影。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清晰、有力、节奏分明的脚步声。

那是上好的小牛皮鞋跟敲击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的声音,“笃、笃、笃”,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一步步踩碎了医院午后惯有的沉闷和压抑的宁静。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院长室敞开的门口。光线被一个高挑的身影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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