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涣散的目光吃力地转向叶辰，染血的手指微微抽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她的声音己经细若蚊呐，却字字清晰：“叶...叶小哥...”
一口鲜血突然涌出，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却仍固执地望向叶辰：“常乐...交给你了...”
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给口饭吃...别让他饿死...就行...”
她枯瘦的手突然死死攥住叶辰的衣角，力道大得惊人：“拜...托...”
这个“托”字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蓦地松开了。
但那双浑浊的眼睛依然圆睁着，仿佛在等一个承诺。叶辰单膝跪 地，轻轻合上她的双眼，声音沙哑：“我答应您。”
远处，李常乐正抱着母亲的尸体，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他哭得那么伤心，连鼻涕眼泪都糊了一脸，却还固执地用袖子去擦母亲脸上的血迹，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娘...起来...常乐听话...”
李常乐跪坐在血泊中，小心翼翼地把母亲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他笨拙地擦着李婶脸上的血渍，可越擦那血迹晕染得越大。
“娘...天亮啦...”他轻轻摇晃着母亲逐渐冰冷的身体，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困惑，“该...该起来做饭了...”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李婶青灰的脸上。他不懂什么叫死亡，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叶辰沉默地立在旁边，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他侧身挡在李常乐前方，剑锋所指之处，妖兽纷纷退避。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他只是把染血的衣角撕下一缕，系在李常乐手腕上——这是武者最重的承诺。
“跟紧我。”叶辰沙哑地吐出三个字。当李常乐懵懂地抓住他衣摆时，这个向来冷峻的大明星，第一次在战场上红了眼眶。
李常乐用沾满血污的袖子胡乱抹着脸，眼泪却越擦越多。“叶哥...”
他抽噎着，像个被丢弃的孩子，“俺娘是不是...不要俺了？她说...说不想看见俺了...”
叶辰的剑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弧，斩落扑来的妖兽。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常乐...你娘这辈子太苦了。”
剑刃映出他发红的眼角，“老天爷心疼她...接她去享福了...”
“那为啥...”李常乐突然抓住叶辰的衣摆，指节发白，“俺心口这么疼？”
他捶打着自己的胸膛，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是不是...是不是俺拖累娘了？”
叶辰的剑势突然一滞。他想说是，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李婶临终时温柔的眼神——那分明是看珍宝的目光。
鲜血顺着剑柄滴落，他终究只是低声道：“叶哥...没资格替你娘回答。”
一只妖兽趁机扑来，叶辰反手一剑将其钉在地上。
剑刃入土的瞬间，他听见李常乐在身后嚎啕大哭，那哭声里带着连傻子都懂的、最纯粹的悲伤。
李常乐突然止住了哭声，仰起脏兮兮的脸望向天空。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挂着泪珠的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叶哥...”他扯了扯叶辰的衣角，指着渐暗的天幕，“那颗最亮的...是娘吗？”
没等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点头，“俺知道了...娘变成星星了...”
他噗通跪在染血的土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时，额头上沾着泥土和草屑，却咧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娘！常乐会吃三大碗饭！听叶哥的话！”
声音越喊越大，“你在天上要笑！常乐...常乐每天晚上都出来看娘！”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嗓音突然劈了叉。他慌忙用袖子捂住眼睛，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溢出来，滴在胸前那块娘亲手缝的补丁上。
叶辰猛地转过身去，五指死死攥住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盯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忽然想起戏班班主那张总是带着油彩的脸——若是此刻躺在这里的是那个教会他唱念做打的人……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狠狠掐灭。喉间泛起铁锈味，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咬破了舌尖。
“娘...”身后传来李常乐抽抽搭搭的声音，“常乐不哭了...”
他用力擤了把鼻涕，用袖子把脸擦得通红，“你给俺取名'常乐'...就是想让俺天天笑...”
他说着突然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夸张到扭曲的笑容。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得惊人，可嘴角却在不停抽搐，像匹受伤的小马驹。
叶辰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远处妖兽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大地都在微微震颤，显然前方的防线己经岌岌可危。
他握紧手中的长剑，这把临时借来的兵器在掌心里显得格外陌生。
虽然自幼在戏班练过些基本功，会些花架子把式，但此刻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妖兽，那些招式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跟紧我！”叶辰对身后的李常乐低喝一声，手腕一抖，剑锋划出一道寒光。
第一只扑来的狼形妖兽被斩成两段，腥臭的血溅了他一脸。但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源源不断地扑来。
他的手臂己经开始发酸，虎口被震得生疼。一个不慎，左肩被利爪扫过，顿时鲜血淋漓。
叶辰咬牙坚持着，剑招越来越凌乱，却仍在妖兽群中硬生生杀出一小片安全区域。
“该死...”他喘着粗气，看着远处更多涌来的黑影，心中升起一丝绝望。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李常乐带着哭腔的喊声：“叶哥！小心右边！”
叶辰猛地转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头体型硕大的B级虎妖近在咫尺，森白的獠牙上还挂着腐肉碎屑，腥臭的吐息己经喷在他脖颈上。
“要死...”这个念头刚闪过，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虎妖的利齿离他的咽喉只剩三寸，他甚至能看清牙缝里嵌着的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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